六·摽有梅(3 / 4)

蚀月编史 露山 4938 字 2020-05-12

胧中的哭声与自己房里的烛一夜夜快烧光的情景。快三年了,经历的事情,好像很多,又好像很少。这一切的琐碎图景如沸水里浮出的气泡一样,冗杂地深薇脑中上升、膨胀、湮灭。

面对那人又该告诉他什么呢?三年了,大概连面容都变了。我是不是面容也变了?

她喘着粗气从马背上跳下来,宝霜今日受了苦,如此快马加鞭是从未有过。她笑着拍了拍宝霜的脑袋,道,你放心,今日奔波的苦,稍后都要那人赔我。

打开宫门的仍然是梅梳。深薇做个噤声的手势,要她不需通传,满面喜笑地猫进门来,随后立即向着宫内奔去,梅梳拦也拦不住。

她知道鱼劫风在何处,因为从很远的地方,她便听得他的箫声——仍旧是没有多少长进,但只要是他,吹奏的就是天籁。她只需循着他的声音去,如同归途鸟儿。

天枢宫里的花树,打理得依旧好。地上的药草和杂株也团簇着开花,招蜂引蝶,各色点缀在楼宇小径间,和霜棠阁的富丽宏大成两极,她太久没有踏足这里了,再次造访已经恍如隔世。前方的小园,大概就是那箫声的来处。她一路狂奔,却在这时迟疑了片刻,辗转辗转,终于迈进园去。

园中的丛花里,置着一张简陋竹榻,吹箫人就背对着园门坐在那上面,并排坐着一名女子。她的长发刚刚洗过,铺在背上,竟是灰白的颜色。然而她那裸露的年轻双足、纤瘦矫健的腰身,都绝对是不出二十的女子才有的。

深薇心中还有一点侥幸,然而却不敢动,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端详那名女子,甚至连鱼劫风就坐在旁边,都不能让她分神去看。

一定,一定是个年轻女子,错不了,不,是我看错了,不是,这样的少年白头我从没见过。

那女子的身材,比深薇娇小一些,屈膝团在竹榻上,微微左右摇晃身子,像一只小小云雀。她略微挪动时,背后散落的头发便映着太阳光闪光——极好的头发,但白了一半;即便白了一半,不觉得有什么难看,甚至在太阳底下闪耀的时候,几乎要迷了深薇的双眼。大概是个很可爱的人儿——深薇不由自主地那样想,可又不敢那样想。她还屏着那一口气看着那陌生女子,企望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

鱼劫风吹到错处,停下来顾自笑了,摇摇头。那女子立即扑在他肩上格格笑他。

她的笑声真好听啊……

仿佛终于踏破最后那根线,自己的期望终究是错算,她半刻前还是欢喜无边,此时眼泪已经止不住落下来。他对自己到底是无意,之前是她太多情了,都是她的错。

大概是抽泣的声音传到那边,深薇听见那女子说话“阿哥,那边站着谁,怎么在哭?”

我,我怎么在哭?深薇脑袋里混沌得像是煮着沸腾的汁液,踉跄了一下,慌忙用袖挡着脸要退开。

“……李深薇?”鱼劫风站起来。

求你,求你不要过来。她无声地呐喊了两句,抬腿向园外快步离去。不要看到我这无用的模样。

那女子也要站起身,却一个不稳坐回竹榻。鱼劫风低声制止她“幽鸾,你好生坐着,仔细再伤着腿。”说罢,上前捉住李深薇臂膀。深薇本能地挣扎两下,牢牢用袖掩面,还偷偷地去擦下巴上的泪滴。

“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三年不见,变成小孩子了。”鱼劫风要掰下她挡在面上的手,她起初还抗争,最后任由他将手移开,给他看一张哭脸。就算这样,她还要撇过头去,泪眼偷偷地看竹榻上的女子。

——是张很普通的脸。有一双十分明亮的眼睛,脸上长了点晒斑,脸小小的,像个瓷做的娃娃。但那一瞥,叫深薇惊出一身汗的,是那名叫幽鸾的女子,细碎的额发下面,赫然长着一枚鲜红的观音印。

没错,就是当年,深薇在年幼的秦棠姬身上种下的观音印。

她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