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更由着那人胡说?你一心向宋,卧薪尝胆的壮举无人知晓,留下满地的流言蜚语,却要你父亲一人独自去承受?更何况,你私藏了手稿,通宵达旦苦学党项文字,想尽办法打探西夏军事布防,还有兴庆府的舆图,该绘了一半了吧,我竟不知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你若死了,那该多可惜啊。”
忆之不觉心惊肉跳,她两眼望着元皞,颤着音道“你怎么……都知道?”
元皞笑道“我夜夜都去你帐中看你,只是你不知而已。”他将忆之扶起,带她往外走去,只见道衢上横尸枕籍,两耳还有争斗之声。
忆之疑了半日,说道“你们是故意的,打败仗也好,装作军心涣散,投诚也好。”
元皞笑着在前头引路,说道“打败仗是真,狄庆、李世兵确实有本事,不过能高者狂,再随意吹捧吹捧,他便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被浮华遮蔽了双目。边防惯例,就地安置投诚的士卒。宋廷又有内斗,老文臣主守势,不愿轻易开战,我这才有了机会,行此里应外合之计。”
忆之又问道“那嵬名守泉呢?”
元皞道“他有没有告诉你,我试探过他很多回,他都过关了,只是这一回,没能沉住气,他若冷静判断过,绝不会轻易暴露。”
二人走过两壁尸海,脸上映着远处的火光。
元皞又道“你可以交出兴庆府的舆图,告诉李世兵你知道的一切,你便有了转机。你为什么不交呢,我猜猜,你见如今战局对我不利,又以为我一心请降。倘若你交出了舆图,只怕宋廷更有了底气,对我赶尽杀绝是吗?”
忆之蹙眉道“你活地好累啊。”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就是因为世俗如此冰冷残酷,我们才需要朋友家人爱人。不过,如果朋友,家人,爱人也变得世俗……就唯有善待自己。”
忆之问道“你的身边是不是从来没有过可以信赖的人。”
元皞缄默了半日,回望忆之,说道“有,苏努尔”,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还有你。”他带着忆之拾级而上,来到望台,支着凭栏,俯视寨子。火光映红了半边青天,烧杀掠夺之声此起彼伏。
他说道“在宋国,嵬名吉利伤你,我救你时,你一直在喊李平救我。那日在军营,嵬名吉利再次伤你,我抱你回大帐时,你也一直在喊李平救我。可见你心里一直都有我……”
须臾,又感叹道“我是真的后悔,一念之差,将你带回西夏。”
顿了一顿,又说道“我舍不得放你走,更舍不得你受苦。我本打算将你送回宋国,待你离开金明寨,去了延州,我再实行我的谋划。”
忆之呆望着红光满面的寨子,迷惘道“国难当头,性命攸关,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不了解西夏军,却一味狂悖自大。武将安居庙堂,却让根本不懂用兵之道的文官驻守边戍要地。范叔父遣返了投诚的嵬名山予,已是大错,就地安置边防的投诚的士卒竟然是惯例……”
她缄默了半日,说道“所谓兵不厌诈,这一战,我输地心服口服。”
元皞笑望着忆之。
须臾,她又说道“如此关头,朝中还有人构陷父亲,官家到底在想什么,朝臣们到底在干什么?我竟不知我拼尽所有,到底在守护什么……我忽然之间,什么都不懂了。”
元皞嗟叹了一声,说道“你本不必知道这些。”
忆之蓦然笑了,说道“我庆幸我知道了。”倏忽,她看见刀光下瑟瑟发抖的妇孺,怒向元皞道“你不能伤害无辜的百姓。”
元皞笑了一声,说道“你还说你不懂,不是挺懂的吗?”
忆之不觉发怔,心中霎时透亮了几分,说道“是了……我守护的是百姓,是这些无力反抗的百姓。”
元皞笑道“就像富良弼不顾一切也要彻查地下城的案子一样,他不是非要与谁抗争,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