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春后,元鸷便遣千余斥候,以十里一烽,直抵涿邪山(在浚稽山以西,今蒙古满达靳戈壁,与浚稽山同为元魏与柔然边境),严密探查柔然动向。
而这两月以来,涿邪山以北的柔然小部落也罢,还是更往山的柔然可汗庭也罢,皆是风平浪静,波澜不起,更无大股兵马出动,是以元鸷才趁机出兵,以免被蠕贼偷了老巢。
但突然就冒出了上万柔然精兵,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元鸷当即驻兵玉门县,令细作沿祁连山迂回,往东探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凡张掖、武威境内,就如蝗虫过境,鸡犬不留。除了城墙未推,居房未烧,再多余连根草都未留下,东凉州刺史元晖更是生死不知。
再查,就再无回应了。
足足近两月,无论元鸷派出多少斥候,伪装多少层身份,藏的有多小心,但凡越过丝绸古道往北五十里,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有来无回。
最令元鸷惊悚的是,他曾派一营精骑,轻、甲参半,誓要探个水落石出,但最终依旧如石沉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匹都没逃出来。
彷佛古道以北守着一蹲巨兽,不管来多少,都能吞的渣都不剩。
与此同时,派往涿邪山、浚稽山、南床山以北的斥候相继来复命,称自浚稽山以西至柔然可汗庭,并未发现任何大军出动的任何痕迹,更是不见半个人影、马迹。
但诡异的是,南床山至大碛一带,却突现万余柔然精兵,并强占本属沃野镇的比干城?
元鸷反应再慢,也知事有蹊跷。
兵法云倍则分之,五则功之,十则围之。能让上千精锐斥候消失的悄无声息,张掖、武威两郡以北至少也有上万敌军精锐,不然不可能连一个活口都逃不出来。
若再加上驻守大碛的一万,这就是两万往上,且定为强旅。而他手中就只万余兵马,焉敢强捋虎须?
他顿时就绝自寻死路念头,甚至是将南路细作尽数召回,而后又向朝廷急报。
元鸷地处西陲,不知就里,只当真是柔然来犯。之所以未经涿邪山、浚稽山,十有八九是舍近求,自大碛以东而来。
但以元澄为首,第一个就想到西海。
柔然人脑袋吃肿了才放着近路不走,绕一个大圈多走上千里路去抢掳凉州?
况且也太明显了些:柔然汗庭、涿邪山都无出兵的痕迹,张掖、武威被报价掳一空,且足有上万大军驻于古道以北?
而南床山、比干城亦是如此,突现万余柔然大军?
再结六镇突乱,有大批流民、溃军逃出北镇往西流窜。却并无半个逃至酒泉境内,更是直指西海。
只需再拉过一张地图在上面画一个圈,便是脑子再蠢也想明白了:这一股蠕骑似是并非只为抢掳,更是为了强占西海与张掖、武威两郡,并收拢逃出六镇的乱民、溃兵。
若真是柔然进犯,不会只取东凉州,而放着更为富饶,且近在迟尺的酒泉不取。
也更不可能趁六镇内乱之良机而坐视不理,不报去岁大败于高肇之手的血海深仇。
所以这两万有如天降的胡兵,绝非来自柔然。
况且元英死了还不足一载,高肇反叛也才堪堪半年,二人之前屡次秘奏太后,称西海为李李承志藏兵之所,足有强兵数万、丁口十数万户的奏呈依然还锁在秘书省的柜子里,元澄怎会这么快就忘掉?
不然为何朝延要令元鸷与元晖巡防西海,就是怀疑二人所奏真多假少。
恰恰好,潜入金明郡的细作传来消息,称高肇待元怿与李始贤皆为座上宾一般,每日好酒好肉伺候,并无半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