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亲随,其余便只有数十甲骑。
原本是有两百的,但因达奚一意孤行,不听张敬之之言,予数日前意欲绕过南床山的柔然大军。结果出去了两百二十余骑,回来的还不足一百……
张敬之倒是建议趁早回返,向奚康生复命,达奚却心有不甘。
起启之时,奚康生的叮嘱还言犹在耳:便是千难万险,也要探明大碛至居延一带有无大部隐居。
而如今别说居延海,连南床山都翻不过去,若是回返,又如何给奚康生交待?
是以达奚有如铁了心,谁劝都无用。
但他也知道,在此耗的越久士气越低。便如此时,帐内有酒有肉,帐外还烤着肥羊,但近百兵卒个个愁容满面,如丧考妣。
这般下去,难保有一日不会士气尽失,逃个精光……
今是难得没有起风,但北地温差极大,夜里依旧有些寒凉。张敬之裹着一件薄裘坐在烽台上赏着月色,手里提着一只酒囊,时不时就会呷一口。
达奚站在城墩下的阴影处,脸色时而纠结,时而彷惶。犹豫了许久,才猛一咬牙,轻咳了一声。
张敬之扭过头,看到漫步而来的身影,疑声唤道:“奚中郎!”
“司马倒是好雅性?”
达奚登上烽城,一屁股坐在了张敬之身边,又从他手里夺过酒囊,咕咚咕咚的灌了好几口,而后又往张敬之面前一递。
张敬之微微错愕,又哑然一笑,接过酒囊喝了两口。
达奚此举有些无礼,但以他的秉性,不过是在向张敬之表情亲近之意而已。
二人多久未有过这般熟捻的举动了?
至少该有两年……
张敬之悠然一叹:“可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了?”
“对!”
达奚有如赌气一般的冷哼道,“是以特来向司马讨教!”
有如小孩心性,反倒表明前嫌尽弃,张敬之轻声笑道:“你我之间,何必置气?”
达奚瞪着双眼:“那你告诉我,李承志是生是死?不论与否,你但凡应一声,我便当你所言为真,明日就下令回返,向从父复命?”
这让自己怎么答?
达奚如此直接,近似破罐子破摔,反倒打了张敬之一个措手不及。
这根本不是自己说不说真话的问题,而是以达奚的智慧,根本骗不过奚康生。
明明是父子,却如天壤之别……
张敬之叹息一声,刚响回应,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细响。
仿佛刀剑相击,又如珠落玉盘,琅琅有声,清脆悦耳。
“叮叮……叮叮……”
响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二人毛骨悚然,近如呆了一般的对望着。
眼中皆是惊惧相加,达奚突的一动,有如炸了猫一般,纵向跃上半踏的墙头,往响声传来之处瞭望。
月光如水银泄地,仿佛在沙海之上披了一丝轻纱。而远处寒光点点,一晃一晃,就如星辰落地,遍野星芒。
这哪是什么星辰,而是数不清的甲骑。
而方才那脆耳的响声,分明是铁甲甲叶撞击时的响动。
能看的如此清楚,听的如此真切,分明已不足半里,为何自己之前半丝都未察觉?
而这些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不得脑中乱七八遭的念头,达奚厉声大吼:“敌袭,上城……”
城下顿时乱做一团,兵卒扔了酒囊、羊腿,一窝蜂似的上了城墙。
但看到古城四周那数不清的寒光,近百兵卒无一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来敌怕不是有千,皆是人马俱甲,还守个鸟毛?
就只这百余人,对方只需一轮箭,就能灭个七七八八……
达奚脸上已无半丝血色,两手已然拉开了大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