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考这么说后。
王世贞沉默了一会,他自是知道己丑号卷是何卷。
至于其他监临、学政、提调、监试也是竖起了耳朵,众人都是心道,场场第一,还得到七位考官一致认可的卷子,这倒是不容易。这比方才刘廷兰的卷子还胜了一筹,恐怕此卷就是最后的解元卷了吧。
七位考官一致认可,下面就看主考官的意思了。
王世贞呷了口茶,笑着道“这倒是稀奇了,此卷竟得七位考官公认?何公你怎么看?”
一名胡须一翘一翘的房官拿起这张朱卷,此人姓何号居山,一贯是逢文便踩,又喜欢倚老卖老,放在当今就是一个文坛喷子。之前就有数篇卷子,被此人从头骂到尾,被贬得一无是处,最后落卷。
见一贯好喷人的何居山来点评,众人都是捏把汗。
何居山道“此卷纵观三场,文章有所瑕疵,算不得第一等,可这经学功底,我看可为在座各位之师了。”
好嘛,不喷文章,改喷各位了。
一名房官笑着道“这己丑卷虽不错,但看何公说的,我等再如何不济,也不会不如一位考生。”
这何居山捏须道“仁兄此言谬矣,岂不闻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韩愈有言,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其贤及孔子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看此朱卷。非专研尚书一经几十年的老儒不能写出,尔等以他为师,习之书经。又有何不可?”
听了何居山的话,众考官都是无言以对,但偏偏他说得还自承歪理。几人只能抱拳道“何兄言之有理。”
何居山得意洋洋地道“哪里,哪里。”
下面不待王世贞发问,几名同考官也是一并道“总裁,我等也是以为此文出类拔萃,非第一不足以彰其名。卓其才华。”
几位外帘官也是看了朱卷私下道“这等好文章,看来就是王世贞。再一味持门户之见,想罢落此文,诸位房官也是不肯啊。”
终于王世贞笑着道“既有公论,本官也无异议。事实上此卷,本官亦甚爱之,秦汉,唐宋文章各有可观,岂可一概而论,唐荆川,归震川后继有人,吾甚羡之。”
唐荆川,归震川当年都曾与王世贞敌对。但今日众人听了王世贞这么说,亦足见其一代文宗的气度。
当下一名书吏大声道“己丑号为尚书房首卷!”
于是书吏即取过朱卷来,再核对墨卷。另一名书吏只能道出,就行填榜。
一名官吏乘着还没拆名之际向陶提学问道‘大宗师,你可知这朱卷是哪位门生所作?‘
陶提学捏须,自信地笑着道‘略知一二,不过此文可不是何居山口中老儒所作的。‘
“那是何人?”
陶提学笑而不语。
这时卷子已被书吏拆开,书吏唱名道“尚书房经魁……”
众人不由揣测。到底何人是尚书房的经魁?
放榜前数日。
哈欠。
林延潮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此刻他如粽子一般被厚被包裹在床上。
第三场考完后的日子。他却只能苦逼地在家养病,每日喝着苦味的药汤。
大夫说林延潮,是疲惫过度而感了风寒,故而林浅浅就让林延潮这几日在家好好的疗养,不许碰书,写字。
林延潮依言听了,反正乡试已是考了,书也是出了,手头无事,索性在家好好休息。
或许之前读书实在太过疲惫,还是生病添了几分疲乏,林延潮这一躺在床上,每日都是沉沉睡去,连续五六日,直到放榜前一日,这才好了几分,下床与家里人说说话。
期间也有不少同案,同窗,同乡上门来拜访,他们却被告之林延潮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日日一天就这么过着,离放榜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