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望着冯嫣,她看见自己这个聪明的孙辈正在苦苦思索,而忽然间,冯嫣的目光闪过一丝清明,老人就在这时继续说了下去。
“当然,到这里为止,献祭也只完成了一半,带着山海誓的丈夫作为一个替代品,并不能支撑太久……”
冯嫣已然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所有冯家的女儿死后都要迁入长陵的原因吗?”
“对,”冯老夫人点了点头,“毕竟她们都带着圣祖的血脉,所以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作用——但最关键的人,仍是每一辈中被选中的那个女儿。
“你问那个信物究竟在预示着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个信物就是献祭的预兆,它从圣祖手上一代代传下来,这一辈的女儿中谁被选中了,谁的玉石就会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变红。”
“但我今年才将将过了二十——”
冯嫣的身体忽然微微颤了一下,她猛然想起来,按照瑕盈和魏行贞的说法,信使异人觉醒天赋的时间,是十二岁。
她觉醒的时间,比这提前了四年。
会是……这个原因吗?
“为什么玉石现在就会变红,我确实不太明白。”冯老夫人低声说道,“但一旦它有了变化,献祭就要在你下一个生辰之前完成,否则……当年圣祖以性命沉落的灵河,就会再次起势泛滥。
“到时,所有长安以东、幽州以南、襄阳以北、渤海以西的平原与山川,都要融化在灵河汹涌的波涛之下……”
冯嫣喃喃,“那也就是说,这些地方的生灵……”
冯老夫人笑了一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片刻的沉默以后,老人又接着开口。
“为什么这四百年,冯氏一脉圣宠从无旁落,你明白了吗?因为我们的力气使在暗处,从圣祖追随盛元帝开创大周的万世基业时起,我们就一直在与长陵下的灵河缠斗——起初的几代人就像当年圣祖一样身殉于此,再往后,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就像你不愿意魏行贞死去一样,谁又愿意自己的一生,生来就是被献祭的呢?往后的几代人里,一旦有谁家的女儿知道了自己将要死去的命运,就立刻用尽力气,想尽办法逃离这里,好几次险些酿成大祸。”
“所以,才会有所谓的……‘诅咒’吗?”
“是啊,既然那些结了山海誓的伴侣也能够短暂地平息六符山下的灵河,那这样的安排就让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每个人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在做着自己被诅咒选中的准备,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和缓的,再没有谁会像从前一样,突如其来地面对来自死亡的恐惧。
“这个诅咒不再会拿走我们生前的任何东西,要献上的只有死后的自由。
“至于那些被献祭者,我们从来不隐瞒他可能会因为入赘冯家而死于非命的后果——你也看到了,即便顶着这个诅咒,每一代人里,想要求娶冯家女儿的,依旧络绎不绝。
“于是所有人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冯老夫人望着冯嫣,“现在,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