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风凌冽,刮过亭内诸人,面色沉重,恰似雷霆之势,字字咬齿道“北海龙女欲掌掴我丹穴贵客?”他恰好握住方才华琚被修姱捏的那截手腕,疼得她“嘶”了一声。他侧脸急问“伤在哪儿?”
华琚摆手,急忙解释“我未向青鸾府女主行三跪九叩之礼,应当受罚。可就是修姱闭眼挥掌,挥错了方向打错了。”
她扯下凤君迁捏住的手臂,衣袖一翻露出了已经青紫的手腕,道“事后修姱心中惊颤,将我的手腕捏得重了些。不过没伤着腿,不然就跪不到太阳落山了。”
让她想想,凡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凤君迁怒火丛生,手一扬唤出了五火神焰扇。
“五火神焰扇!”修姱惊呼,下一秒似要晕厥。
华琚也有些惊诧,连忙抓住凤君迁,道“我没事,真没事,你快收起来,烧了她们事小,毁了丹穴神府事大。而且是我疏忽了礼节,传出去我会成了众矢之的,于你君王的声誉也有损。”
她稳住他的手臂,心想你可不能就这样杀了修姱啊,她还没找到线索呢。
“因着你我留她们性命。”凤君迁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收了手,然后下令让仙侍绑住了修姱和青鸾府之众,将她们关在府中,再吐出了一个“滚”字给龙女,让她灰溜溜的独自一个滚回青鸾府。
次日一大早,华琚就蹲在百花争奇斗艳的花园深处偷听仙侍们的纷纷议论,终是有了新词儿。
前一句夸她“手段了得”,后一句赞她“心机深沉”。
她已然从一个被人唾骂的祸害妖精成了一个被人又唾骂又惧怕的祸害妖精。三百多年后,她在丹穴神府的形象终于更加饱满鲜活了。
允十听得心满意足,啧啧赞叹她思维清晰,手法利落。
因着此次风波,近日丹穴仙族各处来的事本如秋风卷落叶般“唰唰”飞到了凤君迁的案桌上,他忙得焦头烂额。然而无论有多少事务,到了一定时候他都要跑到书楼内与华琚说几句话,不过多半是他自言自语,华琚完全沉浸在书本当中。
他觉得这样也好。
至少华琚在他的身边,在他眼前。
“不过略惩小诫,百鸟过半族长竟为其求情,可见鸾鸟之尊,位比凤凰。青鸾之府,如同丹穴。”凤君迁拿着一叠求情奏本晃到华琚眼皮子底下,嘴角噙着冷笑,“鸾鸟先祖之英明岂容她肆意玷污,丹穴百鸟阖族之安宁岂容她分崩离析。母亲生性仁善但懦弱了些,才养出了个野心昭昭的后辈,觊觎我丹穴之权,我必得早日除之,方能避祸。”
如果允十在一旁,听到如此形容,定会“呸”上一声,呸出她的心声。
你母亲生性仁善懦弱?
不不不,凤君迁,你的母亲那是相当厉害,自小抱有远大理想,不甘寻常之位,不做平凡之事,在全族被反噬到绝地时还能起身反杀,下手精准,狠绝超然,赢得那叫一个漂亮。如今她还是丹穴夫人,尊贵异常。
话说凤君迁这位被载入凤凰史册的母亲竟然还能在修姱锒铛入狱后稳坐九阙仙宫,真有点意思。
待凤君迁走后,华琚忽然满面寒霜。
允十疑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那修姱失了凤家小儿的信任,龙女也被赶了出去,亲姐配偶皆没了君主的恩宠,青鸾府还从丹穴神府的左膀右臂沦为心头大患,那自以为是的姜玄小儿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把鸟毛扒光了都还无计可施,难以挽回君主的信任。我们大获全胜之际仙子怎么又不高兴了?”
允十看清了她眼里的狠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她哪里是不高兴,分明是动了杀念。
“我只是想着刺激修姱,却忽略了一件要紧的事,方才突然想起就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华琚将书本放了回去,咬唇设下结界,招手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