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无忧衣用,不求功名,自可看轻天下人,辨明黑白是非。可……还有多少人在这碌碌红尘里随波逐流,站不稳脚跟,自是做不到这般随意看淡世俗之物。有些事……真是生来便定了,纵是插翅也难以赶上。他又望向一旁酣睡的刘小少爷,嘴角流涎不止。回过头来,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对着袁先生一拱手,满腹感慨顿时消化了个干干净净。“袁先生教训的是,晚辈受教了。”
这才让袁先生收了脾气,拄着拐戳醒了酣睡的刘小少爷。又一次从梦乡中被叫醒,刘小少爷忍不住破口大骂,定睛一看肩头的那根木拐,顺着其势往上瞧去又是那张袁先生独属的笑面虎容颜。到口怨气也随着紧咬的牙关松开消散天地之间了。他站起身拍拍衣袍,长叹一声“这就又要上课了?又要学些什么?”
“午后,我们便来习字。”转过身瞧着姬晨已然正坐桌前,细细研墨。他满意地摇晃着走回庭中,待到三人尽皆坐好,他又道“今日不练别的,我们便练一个‘永’字。这永字八法侧、勒、弩、趯、策、掠、啄、磔,习得便算得上书法入门。”
其余二人尽在研墨,听着袁先生讲解。独独这刘小少爷不知哪根筋抽了,嘴上又闲不住犯浑,“早上学卜卦,现在又学写字。有甚好学的?写字无非照猫画虎,谁还不会了?”
“哦?”袁先生这回倒是不生气,拄着拐走到他身旁。“那你且写个永字来瞧瞧?”
“写就写,小爷我又怎会怕?”说罢拉过王明桌上的砚台,抓着一支笔蘸了两下,按着纸便写了起来。只瞧见纸上墨迹过浓,笔势晕开,整个永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刘小少爷撇了撇嘴又道“不算不算,且再让我试试。”后又写了几字,皆是如此,愤愤将粗纸揉成一团丢在一旁。
见着好笑,袁先生也激他道“古有字如其人之说,你这字,倒真是像极了你。”
这话一出口,刘小少爷再度一拍桌案,愤愤瞪着袁先生道“这等鬼话袁先生也能信了?莫不是我字写得丑了,人也能丑了去?字写得好看的,也未必长得好!”
本就憋着笑的袁先生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双手撑在木拐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边拭着眼角旁的笑泪一边道“字如其人,当真是字如其人!这里头人字本就说的是人之秉性,何时说是容貌了?也就你这歪心思能想歪了去!哈哈哈哈哈!”
“你……”被呛得一时无语,刘小少爷憋红了脸又说起,“你这什么书院!真是误人子弟!我不学了,回家从商倒好!没有这些虚头巴脑的门门道道,听了便让人心烦!”
“你爹好不容易把你送来,便是想洗了这商贾的底子,让你们刘家在那些闲人的嘴里也好听些,你却不懂珍惜。再说这读书的事,与从商也从不冲突,为何不肯读?”
刘小少爷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低下头去思索片刻,又扯出些在商便要言商的道道与袁先生瞎掰扯起来。
他有他的家底,是不太在乎这薄本厚籍里的微末东西。王明心头感念,又晃晃头也歪歪扭扭地写起了永字。
这书院里的日常有了刘小少爷之后,就这样胡乱地又是晃过一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