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米尔斯塔克不曾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醒来。
四周万籁俱寂,却听不见心跳与呼吸。眼前一片漆黑这样说不太准确,因为双眼恐怕并不存在。他试着抬手或坐起,却既未触及外物,也没有移动躯体的实感。
好在思维足够清晰。印象中他前一刻还在卢格兰森林的中心,直面哈伦与希萨,成功说服一群现世之神,然后融入吸纳了众多力量的她。再向前追溯,则是金穗城的败北,生命之水的完成,萨奇人的归顺直至在菲尔联邦的那场相遇。但如何成为眼下的境况,苏醒之前又沉眠了多久,他没有确切的答案。
“汝是什么人?”
似乎有谁这样问他。话语不经由空气和耳道,直接在他的思维中呈现。他沉默片刻,梳理自己长久未用,略显生锈的记忆。
“一名巫师,费米尔斯塔克名字不重要,只是有人记得它。”
“汝的家,在哪儿?”
“我的父母很早便不在人世,白塔家族也已彻底消亡。我没有故乡。”
“那,汝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要去埃达曾在之处,去父亲指引之处。他们离开了、逝去了、或是逃避了。必须有人接替这份责任,完成父亲的期望。”
“汝说的那个期望,是什么呐?”
“在历史中吸取教训,从失败里获得经验。妥善利用他留下的力量,而非将之虚耗在无用的事物上,乃至带来第二次毁灭。”
“汝说的,咱不大明白。但是咱可以相信汝么?”
“自然如此交给我就好。如今我就是你,九月。我不会欺骗自己。”
“嗯。那就,拜托了呗。”
黑暗逐渐退去,身体的感觉再次回归。他似乎仰面躺着,身旁是柔软的土壤与草丛,而每一口吸进的空气,都蕴有异常充沛的生命魔力。微风带来花丛与果树的香味,但在他增强了十数倍的感官中,除去他自己,附近不存在任何动物或人类。
费米尔斯塔克呼出一口气,收回散落四处的感知。他放松身体,将手轻轻覆上额头,指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眼下的情况还算令他满意。融合称得上成功,他保留下自身的全部记忆,加上属于费米尔的外貌。新生的躯体如他预料中那般,蕴含着足以让任何巫师甚至他相信,亚历克斯埃达本人感到惊叹的潜力。唯一的意外在于,九月于融合时撷取了他的一片灵魂,从而诞生出独立的心智。尽管仍需成长,她对于这具躯体,拥有源自血脉的,远强于他的掌控力。
但这不是坏事,费米尔心想。愿望本就将他们系在一起,如今则更为紧密。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缓缓爬起身,然后睁开眼睛。
眼前草海如林,一眼难见边际。万千草叶长及腰际,没有一株染上丁点枯黄,入手柔软如同锦缎。天空一尘不染,未见日月,但橙黄色光芒照亮每一个角落,温暖而和煦,如同夕阳与酒馆的炉火那是神使遗留下的力量,历经数百年依然如昔。黑袍巫师眯起双眼,满足地打量着视线中的一切。
“真不错。能做到这些,亚历克斯的确有些本事。”年轻巫师懒散地打了个响指,令崭新的黑袍覆盖住不着一物的身躯,“可惜蠢透了。”
脑海中传来些许不满,更多的是疑问。“汝,为什么这样说?”
“以埃达的力量,本能使全大陆风调雨顺,连年丰收也可除尽疫疾,令凡人永不受病痛所苦”费米尔无声冷笑,仿佛自言自语,“可他前半生固守在这方狭小天地,只为自身的兴趣而耗费光阴。而最后则死于私斗,不留一点价值。”
那个声音陷入沉默。他将右手按住胸口,吐了口气,抬步向前。
名为柯尔的信徒告诉他,神使们遵从着某个约定,但年轻巫师对此嗤之以鼻比起自相残杀,还有什么更不像是神明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