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术后第七日早晨醒了,暮青刚回都督府,侯府便有人来府里急报,元修醒了!
暮青听了难得一展笑颜,却没急着过去。元修刚醒,榻前定然围满了人,元家人与他一定有不完的话,她去了也不上几句,且元修刚醒,身子还很疲累,也不能常时间见客,还不如晚些时候再去。
暮青去了书房,将她所知的一些术后养护之法写了下来,傍晚才去了侯府。
“你子可真沉得住气!”赵良义见了暮青便笑骂一声,一拳砸来她心口!
暮青敏捷地避开,目光比清晨的风刀还割人。
赵良义哈哈一笑,这子的性子虽不讨人喜欢,但真是个好子,大将军的命硬是被她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暮青懒得理人,西北军的将领都跟元修一个德行!
她快步去了西暖阁,远远的便看见有宫人守在院外,她便知道元敏还在。这些日子她进暖阁,宫人们看见了都不拦,今日却将她拦了下来,显然是元敏在屋里跟元修什么要事。
暮青不爱听人墙角,转身就要走,却听见暖阁里有声音传出来,“好好好,姑母都听你的!你好好养身子,切莫动怒!”
那话音虽远,却听得出是元敏的声音。暮青脚步未停,绕过园子,进了一座方亭,直到瞧见宫人举着雉尾扇走向府门口,她才出了方亭绕回园子进了暖阁。
一开门便闻到一股子汤药味儿,暮青蹙了蹙眉,想起那大漠扬鞭草原杀敌的日子还如昨日,那爽朗坦荡的儿郎竟病卧榻上,清苦的药香闻得人心里也苦。
暖榻上软枕厚实,元修倚在上头正喝药,一碗药,几口喝罢,这才转头。
少年撩着华帘,残雪落满窗台,霞光透过半窗照在少年的眉宇上,那孤清分外熟悉,再见却仿佛隔了百年。
元修心生恍惚,药碗忽落,啪的打在榻下,碎成两半。
阿青……
元修张了张嘴,嗓子却干哑生疼,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只是露出个憔悴的笑来,问一声“你来了?”
“嗯。”暮青走过去,把碎了的药碗拾起来送去院子里,回来搬了把椅子到榻前坐下,“能自己喝药了,看来是好些了。”
屋里连个亲兵也没,巫瑾也不在,想来是元修刚刚与元敏有些口角,心情不好把人都遣出去了。
“你心口刚动过刀,这些日子会有些急躁易怒,这都正常。但若有胸闷、胸痛的情形,亦或眼睛失明、一侧身体麻木乏力、脚踝肿胀、寒颤高热、胸前切口红肿的症状,不可忍着,心情不好也要唤人来!可记清楚了?”暮青问完这话,觉得元修昨刚醒,身子还虚弱,未必记得住这些,于是从怀里拿出张纸来递给他,“这些我都写好了,你放在床头,若有上述不适,一定要唤人前来,不可拖延!”
暮青将纸塞进元修手中,元修怔着,神情又有些恍惚。
她冷淡寡言,唯有断案或是嘱咐人时话才一股脑儿的,虽叫人听不懂,却听着莫名畅快。这些……他原以为再听不到了,那夜以死明志,倒在宫门前时,他恍惚看见大漠如雪关山月冷,看见他的战马独自向他行来,他策马出关,上一轮明月,照着大漠关山。那一刻,长风烈马,快意豪情,却不知为何洒脱不得,好像心有牵挂,不想离去。
直到他醒来,方才看见她挑帘而立,才忽然懂了,让他心有牵挂的是她。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知道他不想再失去了。
元修没有将那张纸放在枕下,而是叠好收在了怀里,贴在心口,妥善安放。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昨巫瑾来为他换绷带时,他看见了心口的伤,那缝着的针脚细密整齐,看起来很眼熟。除了她,世上大抵再没人敢缝活人的心。
他的心里住着她,她缝了他的心,这一生他的心里就再也住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