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莫看颠沛故人衫(下)(1 / 2)

蚀月编史 露山 2132 字 2020-05-12

上官武只觉得无力回应。早说过莺奴是聪慧的,那种聪慧超过了像他那样的普通人。可她又因为太过聪明,过得不如盲目的人好。她方才说自己分辨不清人世的真假虚实,这并不是她犯了傻,这是个真正的难题,便是神掉进去,神也出不来。

他自知自己不会缠在这样的问题里,一时却不知道如何解答莺奴的疑惑,又或说是无法将她从那折磨中解救出来。

可他应当是有办法的,站在岸上的人应当伸手去够落进水里的。

于是他将那吃了一半的饼重新放回盘里,垂下头去搓了搓手指,把饼屑搓掉;他趁着这沉默的瞬间酝酿了一下话语,最后就那样低垂着头,仿佛并没有对莺奴说,而像是自言自语般念道“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多不胜数。我已活了廿七年有余,你只是二八年华,我做的错事可比你的数倍,没有一件能够完地偿还。单就罪行多寡来说,我哪有什么资格原谅少教主呢。少教主若是想要我从长辈的立场施以援手,武倒有一些妄言,取不取信在少教主这里了。

“你说人生如梦一般,这话并不是痴人之语,因为谁也不能反驳。你小时我领你读过庄周,他早已说过这话。既然人在此时此世不能分辨梦与真,那么即便从此时此世跳脱出去,到另一处也不能分辨梦与真。因而梦与真原本就没有分辨的意义,人只能认识眼前的事物而已。为这种短视,人自然永远陷在亦真亦幻的困惑里。

“但我不说不能求证之事便没有追寻的必要。你大可终你一生思量这件事,正如你苦苦思考善恶之分、思辨杀人是否有罪一样,将自己置身事外和身临其中便得到不同的答案。然置身事外的总不能是部的人,总有人会牵涉其中;跳脱在外时,非战即是绝对的正义与善,但设身处地时便知道其中总有逃不开的人。

“秦教主性近于法家,实则兼爱。看似无情,却是最知道情动皆苦的人,所以处处严苛,就连对你对我也一样漠然。她杀死黄楼教主,但确实救了北方阁数千弟子的性命,那原也是我所恳求的,只是不愿意以姐姐的死为代价。我将姐姐的命置于千万弟子之前,这是不是我私心炽烈呢?

“她救了我的门徒,但杀了我的姐姐,我与她是私仇。正因为她总是尽力跳出人情之外,人情最能伤她,所以其后再也不欲见我;深知情动皆苦的人,便不能跳出之外,这是秦教主所犯的错误。而我再有不满六年,也将不能再见她了。

“如我方才所说,我曾将千万弟子的性命置于姐姐之后,私心之炽,少教主可以想见了。这非我第一次有这样的私心,早在第一夜抵达蚀月教的时候,李教主便谴责过我小人之心,可见武根本就是惯犯。除我以外便没有真实,这即是小人之心。你说此时此世都是你心中一梦,连我也是你的一梦,除你之外没有真实,这也是小人之心。不论你我,都受这短视的囚困,令你不觉我是实实在在的人,令我不觉他人是实实在在的人。

“然而我却不视你如无物,你也不视我如无物,是因为‘人情’。你总在那分不清梦与真的困顿中,但选择非战兼爱,是因为这‘幻境’中的人情令你觉得他人是实实在在的人。我也不将教主视为无物,不能将我二人之间的人情抛却;教主是否视我如无物呢?若真是如此,她已从旧日的局中离开,那么她自由了。因而不论在梦还是在真中,人情才是绝对的。善与恶、罪与爱皆依附其上,那便是你说的情动皆苦。

“不去分辨真实与虚幻,只去分辨人与人之间的情思,这就够了。梦与真的边界或就在脚下,或远在天边,即便跨越也不能被人察觉。你说秦棠姬比你比我都要超脱,这我承认,或许我嫉妒这超脱,否则我曾经为何倾慕至此;那也是我犯的错。她超脱是因为终其一生都在竭力摆脱人情,我选择她便不能得到结果,我欲将长虹握在手中。她为摆脱这种苦,双脚无法真正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