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内外,同样大雨如注。
本来整个马邑郡,都是降雨稀少,苦寒干燥的所在。少有在秋末之日这样连绵不绝的大雨。
在城墙上朝下看,云中城外,莽莽荒原,尽成泽国。千万道水流,汇成小溪,在云中城外荒原冲刷出一道道的雨裂沟。
今秋暴雨如此,明年的天候当是更加不堪。本来就微薄的田地收成就更指望不上了。
站在城墙上,披着蓑衣,宛若老农的刘武周,看着雨幕中那些已经半是荒废的附郭田地,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上天不眷,王朝末世。饥荒,兵火,屠杀,掳掠,将接踵而来。昔日强盛的大隋已经就要四分五裂,各位世家出身之人,就要掀起血海,决出胜负。哪怕这片土地在战乱中陷入更为深沉的黑暗。
只是为什么只能是世家出身之人才有资格?我一个乡间土豪出身,历经万死,还是被瞧不起,被排挤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参与这场角逐当中,为什么不能站到这些高傲的世家中人头顶上去?
就让这场风暴快些到来吧,也来得更猛烈一些,将旧有的一切全部摧垮,哪怕站在最后的,不是自己!
身边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刘武周侧过头去,就见苑君章来到他身边。苑君章也披着一身蓑衣,长髯并没有戴须套,雨水顺着他的胡须,不住滑落。
苑君章目光也望向城外,看似不在意的说了一声“城中储粮不足了。”
刘武周一笑“这场云中大集被徐乐这小子搅掉,不管是从南面来的商旅,还是北面来的各族,都被千余越部覆灭吓破胆了。一旦开禁,一个个兔子是他们孙子,跑得那叫一个飞快…………本来指望的收入没了,瞧着我们库房也不大支撑得住的样子…………还有多少?”
苑君章轻轻道“单论军食,不足四月支用。”
这已经是个很危险的数字,只让恒安鹰扬府四千鹰扬兵人吃马嚼,也只够四个月支用。更不必说还有依附于恒安鹰扬府的那么多军眷,还有云中城内外的数万百姓。纵然百姓家有点存粮,也决计支撑不到明年开春。
兵以粮聚,没了粮食再精强的兵马都得散去。
但听到这个消息,刘武周却是眉毛一耸,故作惊讶状“那岂不是逼得我马上就要起兵了?趁着还有点家底,赶紧和王太守分出个胜负来?”
苑君章摇摇头“王太守对我们一定严加戒备,冬日出兵,一个坚壁清野就困绝了我们。到时候只有在善阳城下兵溃一途。”
刘武周呵呵一笑“这么便宜就能对付了我们恒安府!那王太守今年指定不会运秋粮过来了。”
苑君章仍然摇头“王太守还会想运粮过来的,因为唐国公要起兵西向长安。王太守绝不愿意看到唐国公抢了这个先手。若是将我们逼迫得紧了,今年起兵,牵制住王太守手脚,唐国公再遣一支军马趁火打劫,那王太守就困在马邑一年内哪儿也去不得了。为了拖住唐国公,他也得给我们粮草。”
苑君章看着做深沉状的刘武周,无奈道“鹰击,这些事情,我们不是反复商量过多少次了。你还这般作态,现下你不是乡间大豪了,可以随意戏谑耍笑。你是恒安府的鹰击郎将!是大隋的建武校尉!当得自重官体!”
刘武周哈哈大笑“我这个官儿,在世家大族眼中,什么都不是。我就不该拼力向上,不该在高丽拼死厮杀,不该在马邑血战突厥御边,不该去争抢他们的位置!这个天下,何尝又我们的份,就是他们数十高门大族手中的玩物!”
语声当中,似有无数愤懑。刘武周再也不想呆在城头,转身便去。
“王仁恭想给粮,我老刘却不想要!不把我逼到绝处,下一步怎么好行?”
脚步声沉重响动,刘武周已经大步去远。
苑君章独立城头,沉沉思索。
几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