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静珊一惊,犹疑地动了动唇,刚要说话,被岳藏锋拦住了,“我知道你在司珍局资历尚浅。因此我另外写了封奏折,走私交路线呈给了太子殿下,请他在你呈交给希斯罗国的国礼后,酌情助你登上掌事之位。”
他随意笑了笑,“当初前太子要临阵替换你,我力保你完成国礼设计时,就想过此举。你不必觉得愧疚。也不必觉得承了我多大的情。我这人一生醉心于首饰艺术,从来只看手艺,不看人情。而且,”
岳藏锋举起双手,绷直指尖让黎静珊看。黎静珊的眼瞳猛缩,露出震惊之色。岳藏锋那双修长的,曾创造出无数精品的手,只见一直在细微的颤抖。
“你瞧,这双手已经不能再做出好的作品了。”他的语气微带遗憾,“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终究还是老啦。”
黎静珊静默片刻,敛身盈盈拜倒,郑重承诺,“黎静珊不敢有负所托,必将竭尽全力。”
岳藏锋扶起黎静珊,也欣慰地笑了。他也有一句话埋在心底:
致远兄,当年你没能进入的宫廷司珍局,由您的女儿替你完成了。你亦可笑慰黄泉了。
又听黎静珊问道:“岳师傅这是打算回故乡养老了吗?”
岳藏锋淡淡笑了笑,话语间竟有惆怅之意,“你该也知道,我其实也是黎家子孙。只因当年京城黎家把我送到杜总管身边,我才改了岳姓。其实这么算来,我跟你一样,也是没有根的人了,哪里还有故乡。”
“那您这是?”
“旻州司珍坊原本一直靠你父亲和黎志轩打点。如今黎志轩身陷囹圄,那边没个主事之人,早乱成一锅粥了。”岳藏锋想了想,还是坦然相告:“如今黎氏族长出面,写了书函邀请我过去主持。我此生没做过生意,但给工匠们一些指点还是能够的。这不,正打算今日启程出发。”
“啊,原来如此。”黎静珊笑笑,“旻州城山水秀丽,气候温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岳藏锋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有仆从上来禀告,行礼已经装载完毕,只等老爷的吩咐,就可以启程了。
黎静珊送他一直出了南门,看着那马车队辚辚远去。远处天边黄云垂地,暮色沉沉。她感觉在送别一个时代。而那个属于她的时代,正等在那彤云散尽的破晓之后。
随后的五月,注定是一段忙碌而振奋的时光。
五月十八日,盛王正式登基,国号盛泰。黎静珊参与设计了新皇登基的礼服佩饰。腰间所配的“九礼”玉佩,皆是出自黎静珊之手。
此后,黎静珊全力投入到给希斯罗的国礼锻铸中来。全然不顾外头对自己的议论已经沸沸扬扬。
自从杜总管被禁足,岳藏锋隐退,内务府总管和司珍局总掌事之位,也一直虚悬。内务府一直是宫中的肥缺,更遑论是总管之位。因此对于接任的人选,早就在人们脑海和口中传了千万遍,各种谣言满天飞。自然最多的议论,还是落在黎静珊头上。
新皇还在潜邸之时,就与她关系匪浅,甚至亲自为她撑腰;在太子宫变中,她又无畏护主,保护了兰太贵妃的安全;如今更是担任着设计国礼的重任——怎么看都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然而,新皇登基后,除了对黎静珊的设计进度过问过两次,再无更多关注。黎静珊这边也只顾埋头做活儿,除了每个月中,按规矩对内务府呈报一次进度,更没多一份奏报送上去。
如此过了半月,加之新皇初立,宫里事务纷繁,人们的关注度很快转移,总算让黎静珊身边的热度稍稍减退。
然而到了七月,随着希斯罗国使团归国的期限邻近,两国互换国礼的事宜提上个议程,司珍局和黎静珊再一次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热点。
七月末的一天,新皇终于在御书房召见了黎静珊。
“给希斯罗的国礼,你准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