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总是心底发虚。也许是受了惊吓?不,不该这样喜怒形于色。上官湄深吸一口气,将手握得更紧了些,指尖不安地扎向掌心,余下蜻蜓点水般的刺痛。
迈进殿门,上官湄放缓了步子。这是她回宫后第一次与高乾一起来建德殿,殿中奏疏特殊的气味让她想起了初次因政务踏入此地时的情形。圣隆十六年,京畿四州叛乱,朝中无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高乾临危受命,终不负上官涵所托,用了四月时间平定了叛乱。上官湄清楚地记得在事情平息后,上官涵偷偷带她来到殿中看刑部和大理寺呈上的卷宗。罪首供述发起叛乱主要是因上官敬尧不顾水文地形,强行修改洹水河道,大兴土木,致使两岸数百房屋被淹,数千苦力葬身洹水。面对此状况,上面非但没有补偿,反而变本加厉地压榨百姓,他们忍无可忍才走上绝路。祸起浮萍,积重难返,很多事并不会因杀几个人而平息。姐弟二人无声饮泣,也第一次对他们的父皇产生了崇敬之外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些?
高乾扶上官湄坐好,屏退左右,满脸担忧地问“皇后没事吧?”
上官湄避开了高乾关切灼热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高乾总算如释重负,他伸手抬起上官湄的脸,眼中混合着感动与疑问,“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上官湄心下一抖,强装淡定地回答“因为你是大越天子。”
“不,不是。”高乾的眸子瞬间暗了几分,他颓然低下身子,平视着上官湄,“在你心里,我难道不是罪大恶极的仇人么?”
上官湄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自己被划破的衣袖悠悠叹了口气,殿中只剩下无边的静默。就在刚刚,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高乾用整个身体护住了她,段琼华的发簪中藏有利刃,他一定会受伤。你不是一直想看他伤,看他痛,看他死在你眼前么?为什么,为什么真的到了那一刻,你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保他万全?
君不见层云翻滚处,依稀有锥心之痛。
“但在百姓眼中,你是一个明君。”
上官湄听不太清自己的声音,站起身向窗边挪去。她的手猛然撑在桌上,不停地深呼吸,强迫自己缓过神来。
不,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就是这个人,杀了父皇,毁了我的一切。
高乾走到上官湄身后,艰难地开口“我是真的希望……”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上官湄知道他的心思,脑海中只不断浮现着那句诗,一度把即将爬出冰窟的她再次冰封在最阴冷的角落。她不是上官济,那时候的她已经懂事,也就记下了一切爱恨。
“可是你杀了父皇!”上官湄突然转过身提高了声音。
高乾失悔,停顿了许久才缓缓道“不,我没有。”
“你心有愧疚了。”
“听我说,”高乾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我是射伤了你父皇,但我有分寸,那支箭绝对不致命,我真的没有要杀他。”
你还真是思虑周全,买通了御医给我一样的答复。
一秒,两秒,上官湄死盯着高乾的眼睛,里面依旧充满着坦诚和无畏。再一次,她觉得他说的似乎都是实话。一颗大大的泪珠从上官湄眼中滑落,她倚在桌边,双手按住太阳穴,胸口止不住地绞痛。
“这一切都是意外,湄儿,你相信我,我的本意是逼他退位,给他一个安稳的晚年,我没有想到……我从不想伤害你身边的人,这真的是个意外。”高乾走得近些,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上官湄本能地抗拒,身体向后缩着。
为什么?父皇的箭伤那么重,他就在我面前死不瞑目,这一切,又怎么可能?
良久,上官湄慢慢睁开眼,满脸泪痕。
“那陛下是想说隋太妃的死也是个意外么?”
“不。”高乾垂下眼帘,像有心事般地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