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态度让何肆感到受宠若惊。
他虽不是有福茶肆落座的常客,但也时常会买些肉包子回家。
却是第一次在坐在茶棚中,被人客客气气地招呼呢。
妇人转身就要走开,何肆叫住了她,问道:“婶子,今天生意也不忙,你怎么来了?平时这些添茶要菜的活不都是刘哥负责的吗?”
何肆口中的刘哥就是茶肆伙计小刘,大名叫刘广田,家里却是真一分田都没有,远近闻名的破落户。
何肆对刘广田绝对没有半点好感,只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说话语气天生就带着几分客道,惯用些“您”、“爷”、“师傅”之类的字眼。
妇人听到何肆问起刘广田,脸色倏得变白,嘴唇一个哆嗦,她支支吾吾道:“小刘他……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以后都不在这干了……”
说完也不等何肆说话,脚步匆匆,神似逃离。
何肆看着妇人反常的表现,有些疑惑。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小子,你家里是没饭吃吗?天天往茶肆跑?”
何肆转头,发现銮配仪刀的仪銮卫校尉李嗣冲正站在自己身后。
除他以外,还有一支四人小队,皆是仪銮司番役制服。
番役是仪銮司下设专司缉捕盗贼、访拿逃亡及娼赌凶棍等事的差役,如同衙门三班中的快班。
何肆脸皮微微抽搐,委蛇道:“李大人,真是好巧啊,又是在这里遇到你了。”
李嗣冲却是没再理会他,将刀往地上一拄,运足了气力,大喝一声:“仪銮卫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退避。”
有道是“官不威,牙爪威”,仪銮司作为皇帝直隶爪牙,仪銮卫上至庙堂,下至市坊,无不留下赫赫威名,积威甚重,能止小儿夜啼。
李嗣冲身为五品小宗师,一声大喝振聋发聩,茶肆中众人转眼间狼奔兔脱,如鸟兽散去。
何肆身为“闲杂人等”,很有自知之明的就要拉着何花离开。
李嗣冲见何肆也要起身,对他喊道:“喂,你小子老实待着别动,等会儿再与你掰扯。”
何肆心下不免忐忑,“我这是又摊上事了?”
糟乱的人群中,那威爷突然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如丧考妣。
“我的鸟!我的鸟啊!”
原道是他的笼子不知被何人挤下桌去,被仓皇逃遁的茶客一脚踩烂了。
那八哥没有被一脚踩死,振着翅膀飞出,却是慌不择路,刚从几条人腿中穿出,就一头撞在几个番役身旁的茶棚柱子上,发出类似敲击犍椎的响声,接着像坨鸟屎一样坠落,滩涂在地上,死了。
瞧他那副哭天抢地的样子,险些让人分不清楚他是哪只鸟没了。
威爷推倒几人,就要跑去捡起鸟儿。
李嗣冲身后一个番役见状眉头一皱,一手握刀,呵斥道:“还不快滚。”
吓得那威爷扭头看了一眼番役即将出鞘的刀子,再看自己的宝贝鸟儿,最终不敢上前,直接弃鸟而去。
待到清场,李嗣冲朝着灶房喊了一声:“掌灶的出来。”
灶房里头无人应声,过了片刻,掌灶师傅却在妻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既是掌灶的也是茶肆主人的中年男人面对李嗣冲卑躬屈膝,一脸惊恐,说道:“小人白春安,见过军爷。”
李嗣冲问道:“白老板是吧?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的吗?”
白安春摇摇头,嘴唇抖得像筛糠一样:“小的不知。”
李嗣冲怒目圆睁,喝道:“好你个白鹌鹑,少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你那伙计刘广田现在何处?”
白安春为人胆小怕事、缩头缩脑,邻居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白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