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许时候,有人进来传报,二老爷带着客人来了,史湘云便依计躲到屏风后去偷看,她让奴仆们搬来了酒果点心,坐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头可紧张坏了。
这份紧张在听见二叔史鼐的声音后达到了新高,她的二叔在当地是个官,为人严正,对她这个侄女儿和两个弟弟的教育颇为上心,管人管得很严,史鼐若是在家,她是半分都做不了主的。
他平日里常到县衙住,好多才回府一趟,史湘云也自在点,今他带着客人回来了,史湘云生怕他不让她躲着偷看,还要趁机教育训导她一番,因此连手边的果饮都吃不下了。
她比了个手势,让丫头们噤声,并使唤翠缕下去拿大氅,她则探了一个头,巴巴地偷看着。
这儿离那处不是很近,声音若些,她就听不清了,只见史鼐的面前坐着两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在她这里只看到他们被一大堆奴仆遮住大半的背影,那布料似乎是极好的。
她趴到屏风上侧耳听着,见家中的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入,手上皆端着果盘、点心,她虽知这是撑场子用的,但心仍不免疼了一下。
这些表面功夫都要花不少钱呢,招待客饶果蔬持吃又吃不完,只能赏给那群丫头或者扔掉,倒不如让她换成银两揣着或给姐姐妹妹们买些东西实在,她不免有些性子,这时,翠缕从隔门偷偷进来了,史湘云忙招呼她过来。
“你先抱着,就站在这里。”她低声道。
翠缕心中叫苦,现在热,这条大氅的内里是用灰鼠毛做的,抱着非常暖和,直让人出一身大汗,她皱着脸乖乖地躲到史湘云身后。
另一边,冯唐引着儿子上史家来议亲,见儿子心不在焉,尤自对着史家的两位公子挤眉弄眼,他心里暗气,趁众人都不注意,一脚跺在冯紫英的脚头上,疼得冯紫英直吸冷气又不敢大声话。
这会儿冯唐转回头了,道“你史伯伯问你呢,上了几年学,读了多少书。”
冯紫英一秒收敛表情,扬起光风霁月的笑容,道“三岁便开始上书塾了,到现在为止,文武通史、四书五经都略略读了。”
史鼐连连赞叹,又故意了些话考校他的学问,他对答如流,史鼐满意,连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史湘云也挺满意,心道“瞧他这通身气派,不像那些酸儒,个性也不如叔叔严苛,倒是不错,不过,我看不见他的脸,万一是个丑的,叫我下半生看着个丑人过活,那还不如不嫁。”
心想之下,她叫几个婢女在屏风旁一字排开,她半蹲在她们身后,悄悄移过另一边去。
这边动静虽,时时关注屏风之后的两只泼猴儿却瞧得清晰,望着屏风偷笑,冯紫英看着他们,见他们表情不同,他稍稍侧头,随意瞥了一眼,只见在穿戴齐整的丫鬟婆子后面有人,略露出一抹红色的衣角。
他看得不清晰,微侧过身,他看见众人间隙背后那双红色锻绣竹蝶花盆底鞋,似乎不是一双脚,他漾起笑容,待要收回视线时,那些人背后忽冒出个头,他不自觉睁大眼睛。
只见女子探出半个头,盈盈美目正好同他对视上了,这人粉面含春,一双纤细的柳眉下,凤眼尤为灵动妩媚,她眨了一眨眼,十分可爱。
“紫英,紫英。”有人唤他,他忙收回眼。
坐在他身边的刘夫人看清他的眼神和方向,心里对他的印象差了一分,俗言非礼勿视,他不仅不主动避开云儿,还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可见平时作风不端,来人府上做客也不规矩,她敛下嘴角的笑意,问道“世侄放学后都做什么?”
冯紫英不敢喝酒逛花楼,只道“喜欢约上好友,一同到郊外骑马射箭,看些闲书,交些闲人罢了。”
另一头,看清冯紫英的脸的史湘云躲回屏风之中,闻言,她在手里绞帕子,心道“是了,端阳那便是他!他定是骑马射柳去了,怨不得这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