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会之本以为他的夫人就算不再寻死觅活,也会消极堕落一段时间,早已暗搓搓让下人随时关注她的动态,谁知她跟个没事人似的,生龙活虎,又大张旗鼓地做起了海上贸易。
大家都以为她是被刺激得太严重了,明面上不敢忤逆她的意思,背后就偷偷向秦会之打小报告。
不用他们说,秦会之也知道她最近的动作,她在一天之内写了几封信,其中一封交给在市舶司的叔王仲煜,一封交给刘五郎,还有一封交给王仲山。
两天之后,她收拾行囊。
“你这是要去哪里?”收到消息的秦会之赶回家,下人们正在替王季然收拾东西,她坐在书案边写字,他奔了上去,说道“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告诉某?”
王季然抬眸,瞧见这位往日镇定如山的男人急得汗如雨下,她心里轻叹“怪不得我之前爱他爱得这么深,就这眼神,谁顶得住啊!”心里想归想,她面不改色,把刚写好的字递给他,说道“我打算重操旧业,之后的时间,我都在市舶司旁的抵店住,你和熺儿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
他眉头紧锁,上下浏览了纸张,说道“怎么不同我们商量一番?”
王季然噗嗤一笑,手撑下巴,眨眼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一个一个点过替她收拾行李的奴仆,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的人吧!这几天不是天天往你的书房跑吗?你还不知道我要离开?”
“夫人息怒!”点到和没被点到的奴婢都跪了一地,王季然翻白眼,挥挥手,爽朗道“都起来吧,我又不怪你们。”
秦会之又补上一句“你们都出去吧,关好门。”
王季然当场叉腰瞪眼,说道“难道你想阻止我不成?”
“夫人……十三娘,卿卿,我们先坐下好好说好不好?”他放低声调,拉拉她的手,她勾唇,挥退下人,房里只有两人后,她道“往后别摆出这等情态了,脸上的皱纹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还好意思学人家小女儿摆相。”
这些年他早练就了一张厚如城墙的面皮,但夫人说话的调侃意味太重,他忍不住老脸一红,说道“舍不得夫人离开,便只能出此下策。”
“当真舍不得?”王季然问。
他目光炯炯,紧紧牵着她的手,说道“一刻也离不开。”
她摇摇头,抽出手,说道“你离不开关我什么事?我可是要干大事的人,现在官家看重这儿,海外来来往往的船只都停在这儿,此时不办大事,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现在温州是最大的通商港口,造船业有模有样,许多商人雇了船只做海上贸易,王季然又有叔叔做引路人,开辟一番事业应该不是难事。
“某与你一起。”
他道“某此前早有这样的念头,只是公务繁忙……”没等他说完,王季然就插嘴道“公务繁忙就别做了。”她双手撑在案桌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道“你无需为我做什么。”
这个人一心沉浮官场,虽有本事敛财却不看重,王季然不想让他在头脑发热之下跟着经商……她离家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冷却这段关系,他若来了,适得其反。
秦会之不答话,沉默地看着他性情大变的夫人,他现在甚至隐隐有些相信她几天前刚醒过来时说的话了,她或许是梦中那个仙子,若不然,她为什么变了?全变了。
被俘金营之后,她的骨子里带着自卑、麻木、歇斯底里的恨意,回来后这种悲观也难以隐藏,这次昏迷又醒来后,她眼神清正,舒朗豁达,这是一种看遍世事后才能有的通透,是对世间诸事的不在乎。
秦会之偶尔会以为她是另一个人,偶尔会以为这是她经历了大悲之后的彻底麻木,如果是后一种答案,他会自责愧疚得一辈子难以抬头,他说好了要保护她的,却亲手把那个天真的她杀死……他是个罪人。
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