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可卿不表。却说弘昼,本是立了规矩,自己若进园子,各房不得来请安接驾,为的是能随性漫步、探幽访胜。只是自古以来,便有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之说;虽然各房自然不敢违旨特来请安,只是可卿、凤姐都吩咐了门上各自的亲信宫女老妈子,但凡弘昼进园子,必是要回报个消息的。
次日,弘昼果然不耐大内的繁务,偷着空闲撇开文牍,命随驾宫女太监,要来园子里逛逛,本是想着去寻湘云,只因连日乏累,想找这活泼火辣的小丫头来舒缓身心。只是才自正门进得园子来,过蜂腰桥要往枕霞居处去,却见那侧一个碧色宫衣少女,领着几个宫女捧着几个红漆提篮食盒过来,见自己行驾,都在绿泥石阶一侧跪了,移步上前看去,却是可卿房里的小丫鬟瑞珠,随口问一句是什么物什,送哪里去,那瑞珠便笑盈盈着回道:“回主人的话,这里是一色的熟菱,今秋摘了,特地蒸得给各房尝鲜,这几盒是送到秋爽斋去的…… 探姑娘那里,如今她房里添了人,我们情妃特地吩咐的多送去些,分屋里人的……”。
瑞珠年幼无机心,其实不过是循着可卿的吩咐对答,果然弘昼听了心下一动,想着听闻秋日来这秋爽斋的枫叶,名曰 “九层红”,是极美的,何不就移步前往一赏;再念及探春秀美敏慧,还是处子之身,自己尚未亲近,正好也是去探望探春之意。一笑便道:“既有熟菱吃…… 本王也可乘便尝个鲜…… 就你带路…… 我们一并去看看探姑娘……”
瑞珠喜上眉梢忙答个是。便唤几个随行宫女一起,自己起身在前,领着弘昼转向西侧便道,推桑挽槐,跨过柳絮坪,向园子西侧前行,一路也是心下忐忑,不知是否该和弘昼说些什么。弘昼一行人才行得几步,却见前面假山处岔道这里,转来两个女子身影。两人见自己一干人等,竟似想着回避,见避不开了,才在路边一侧跪了候着自己过去。弘昼近身几步,却看时,跪在略靠前的女子,一身米黄流云纱裙,鹅蛋脸儿,俏目脂鼻,此时战战兢兢伏身,只敢看着地面,正是紫菱洲里的姑娘迎春。
弘昼此时才想起,自己自那日在顾恩殿里逐迎春出来,还尚未单独接见过她,留下其失身这段公案未解,也未曾再召来临幸,也不知这小妮子这些时日过得是如何煎熬了。
那迎春心下更是扑通扑通乱跳,不想在路上能这般撞见弘昼,心里是既怕见着弘昼,又着实内心深处盼着能见弘昼诉上几句求个发落。一时竟然两人都有些呆呆然,不知说什么才是。迎春身后的司棋见这等情形也不合礼数,便偷偷扯了扯迎春的裙角。迎春才猛然想起尊卑礼数,头儿伏得更低,口中低声细弱道:“奴婢姑娘迎春,见过主子…… 主子安好……”。
一语出口,心中浑浑噩噩,仿佛又想起那一日,弘昼将自己赶出寝殿时的话语:“迎丫头……”“不要乱想…… 不许寻短见…… 恩…… 你的身子…… 仍然是本王之所属,本王还没用过,不许你自尽……”
想起这话语,斥自己为所属之物虽觉屈辱,可又似有几分抚慰;命自己不得自尽似是关照,又带着一层冷意;再想起这些时日的心事境遇,一时竟觉得一股酸酸涩涩不知所云的滋味泛上胸口,回顾起自己这些日的惊扰忧惧,伤怀悲戚,觉着鼻子一酸,仿佛便要流出泪来一般。
弘昼本来到底也有些心结,迎春失身之事,那日气上头来未及细究,也想着哪日要提迎春来问问究竟,只是之后采香蚰烟,临幸蕊官,渐次已快忘了此事。此时见这 “二木头” 这般楚楚可怜、战战兢兢的模样儿,越发倒撩动情怀,竟上前几步,到了迎春跟前,伸出手去,本意似有安慰,轻轻拍了拍迎春那白净中渗着桃红的腮帮。
迎春的脸蛋儿受到触碰,浑身激灵灵一战,强忍了泪珠,微微一抬头,怯生生偷瞧了弘昼一眼,也不知弘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