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爷的意思是,我们年前先不急着搬出去寻宅子,年后再搬。”
紫鹃这才明白过来,长呼一口气,没好气道“你这少帮主果然不是好人,专门捉弄人!”又转头看向贾蔷,难以理解道“蔷二爷怎会想着搬出去住?你护送我们姑娘南下,还寻来了名医救好了老爷,这样的大恩我们还没回报,你居然连家里都不想住了,如何能让我们姑娘心安?”
贾蔷吃相斯文好看但速度绝不慢的扒完一碗饭后,轻声道“这样做没有故作清高和划清关系的意思,我又不是矫情之人,也不屑那样做。此事我会和姑祖丈商议的,你转告林姑姑,我确实是为了姑祖丈的官声着想。如今京里风云激荡,若是看到姑祖丈的盐政衙门里大把大把的捞银子,就算此事和姑祖丈无关,旁人也一定会挂在姑祖丈头上。到那时,恐怕有不测之事。”
一旁一直侍奉的吴嬷嬷闻言实在忍不住,笑道“到底是京里来的公门贵公子,气派果然不同。天下间也只有哥儿能将赚银子想的这样简单……”
显然,在她眼里贾蔷成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牛皮羔子。
贾蔷也不愿解释什么,吃饱喝足后,问紫鹃道“府上可有散步之处?林姑姑先前在船上将这里描述的很有几分雅意,饭后活动活动,也有助于克化。”
李婧笑道“爷和香菱去看吧,我回去守着我爹了。”
香菱也不要,小声道“我还要回去作诗哩。”
贾蔷呵呵一笑,忍不住抚了抚这耿直的傻丫头的额前发梢,道“好,都回去忙你们的吧。”
紫鹃也极喜欢这等不矫揉造作的亲近,她笑道“我又不是东道,雪雁才是。走吧,正好我去劝劝姑娘。不过我说的,她也未必听。”
贾蔷笑道“听不进去也不必勉强,姑祖丈明白就成。”
说笑间,席间诸人各自散去。
因为薇薇安已经跟她乔治叔叔回了扬州教堂,没这个突兀奔放的大洋马在,气氛倒是和谐了许多。
……
盐政院衙门气势不凡,占地颇大。
三路三进房舍,院落层层相套,但又和北地的院落不同。
江南的宅子,和北地的府第,完全是两回事。
江南白墙黛瓦,常有园林之意,奇石嶙峋,总见自然之趣。
相比之下,北地则威严的多,即便雕梁画栋,却也总有一种灰蒙蒙的厚重感。
盐院内,似乎栽种了成千上万株竹子,郁郁葱葱间,回荡着清新气息。
贾蔷提着灯笼,灯光清幽,婉拒了雪雁陪同的好意,独自一人行走在江南水乡的园林中。
难得的,放下谋算和提防,来享受这份清幽。
正如黛玉所言,西路院最南端有亭林水沼,有一亭轩,轩上有一匾额,书曰“后乐轩”。
想来,取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贾蔷来至轩内,凭栏杆处而坐,夜风柔和温润,去了燥气。
一抹玄月挂于墨空,倒比满月更得几分意趣。
晚风轻拂,竹林中响起阵阵竹叶摇曳的声音,更衬得夜色静谧。
这古风古韵之地,让他十分喜爱。
独坐于此静地,贾蔷心中想起今日之所见。
就今日观之,林如海明显比贾政高明不止一筹。
当代士大夫们,尤其是身居高位者,极少将喜怒形于色。
他前世读红楼时,看到贾敏过世,黛玉乞求留在父亲身边,却被林如海生冷拒绝时,心中是有些寒冷的。
再看其后来与贾政通信,抬举贾雨村,就认为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
贾政待宝玉,不也是如此冰冷?
但今日观之,许是林如海于生死间有了大顿悟,身上多了太多的人气,有了父亲之慈爱,甚至不惧在人前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