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一直睡不踏实。
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梦见二哥出事,梦见廖姝出事,梦见邵璟出事。
梦见自己孤零零一人站在荒废的窑场里,四周都是向她逼债的人,个个凶似恶鬼。
她想跑,却被人抱住了腿脚,怎么也提不动步子,于是她挥舞着手大叫“不要,放开我,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的,我会制瓷会书画,都能换钱,你们逼死我就什么都没了!”
“阿薇,阿薇……”她被人抓住手使劲地晃“你醒醒,你是在做噩梦。”
田幼薇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吴悠担忧的样子,再惶然四处观看,昏黄的羊角灯、淡青色的绣山水纱帐,鹅黄色的织锦被子,熟悉的茉莉香,是她自己的屋子。
“阿薇,你做噩梦了。”吴悠递来一盏温水,柔声道“喝一点水就好啦。”
田幼薇长出一口气,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疼得她心烦意乱,勉强撑着喝了水,再躺回去,一句话都不想说,只看着帐顶发呆。
距离交付赎金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明州一点消息都没传来,她真的很害怕。
自重生以来,从未有哪一次如同此刻这样让她感到恐惧。
吴悠抱住她,轻声道“阿薇,没事的,不要怕,邵小郎那么厉害,那么多人在帮你们……”
忽听外面哭声骤起,是谢氏的声音。
田幼薇汗毛倒竖,光着脚冲了出去。
院子到处都是人,火把明亮,一具担架停在院中,谢氏伏在上头大哭不止。
田幼薇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站着就不敢动了。
还是出事了吗?
“阿薇……”一个人朝她走来,唇角含着笑。
是邵璟!
“别怕,我们全都回来了,二哥受了点伤,养些日子就好了。”他怕吓到她,站在距离她两尺远的地方柔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她,眨也不眨。
全都回来了!田幼薇的眼泪喷涌而出,哭得不能自已。
邵璟犹豫了一下,当着这许多的人没敢抱她,只能蹲在她面前,递过一块雪白的丝帕,再悄悄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谢氏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心疼你二哥,这几天被吓着了,就是想哭……”
闹腾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散去,一切归于平静。
全家人守在田秉床前,紧紧盯着周老太医给他看伤。
田秉一直都在昏睡,就回来途中醒过一次,喝了些粥吃了些药,就又睡过去了。
这让邵璟和廖先生父女很担心,总觉得他受的内伤必然很严重,很怕他一睡不醒。
周老太医看了一回,道“这是损耗太大,我先给他开些药调理着。明日应该能醒。”
“若不能醒呢?”田父眼睛通红,嗓音嘶哑,满面愁绪。
他自己也不好,是躺在软榻上被抬过来的。
周老太医道“别总往坏处想,令郎年轻底子好,总能好起来的。”
田幼薇见邵璟脸色青白,下颌上冒了许多胡茬,就叫他和廖姝“你们这几天都累坏了,先去休息。”
廖姝只是摇头,坚定地道“我答应过阿秉,要一直守着他的。”
“我先去休息,明日还有许多须脚需处理。”邵璟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响,田幼薇蹑手蹑脚进来,坐在床前轻轻摸他的脸。
邵璟伸出手臂使劲一捞,田幼薇便倒下来伏在他胸前。
他伸手一摸,满手的泪,便叹道“别哭了,明日待我起来就去京城给二哥找个擅长跌打损伤的大夫。”
田幼薇哽咽着将他抱紧“我好害怕。我梦见只剩下我一个人,好多人向我逼债。”
邵璟轻叹“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和二哥、阿姝姐姐。谁知道是担心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