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
林成仰起头,看向窗外,恍惚中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多希望自己能对时间有点预判,那样便能知道离她的走还有多久。可那个答案,偏偏又是林成最不想知道的。
院中的宫婢们还在忙碌准备离宫的嫁妆。远处的姑姑们点着火烛清点名录,一丝不苟。只是婚前的规制便这般繁琐,也不知婚典之日会不会更甚。
林成想着想着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喃喃道:“她最不喜欢繁琐。”
她喜欢,她不喜欢。直到现在自己脑中为何还是这些。林成越想越恨,多半是对自己。若那日中毒的是他就好了。或是自己真的能像祝子安那样,毫无顾忌地反抗一切就好了。何时见子安兄委曲求全过半分?
林成自嘲般笑了,及时收回心神。再想下去,人只会更落寞。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无用之人了。国破家亡,如今连她也保不住……
林成心里一阵抽痛,说不上来为何痛。他们算什么?救命恩人,朋友,还是并肩作战的亡国奴,哪一样说起来似乎都不够亲近。至少没有亲近到让他这么难受。
他离开窗边,垂手而立,心也垂到了谷底。
门外传来窸窣脚步声,愈来愈近,伴着微雨,细细密密朝他砸来。
“是李鱼吗?”林成跨到门边,不经思考便开了门。
门外人身着黑锦袍,绒帽将小小的脑袋埋到一片黑暗里,初看还觉得有些可怖。虽说那衣袍确实是李鱼走时所穿,可林成本能觉得不对。
觉出不对却已迟了。林成将手伸到腰间,空空一握,这才想起情急之下自己竟连剑都未拿,回身再取已然不妥。
“你是谁?”他只问。
眼前人仍旧站在原地,却没有答话。倒是自那黑锦袍下,蓦地传出极细极微的一声抽咽,那人的肩,似乎也跟着上下颤抖了几分。
只是那一声抽咽,便已让林成觉得熟悉。
他大抵猜出了是她,却连说明的勇气都没有。
细雨微风,夜暮萧沉。可他心里却忽然明亮了。
“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公主不该来此!”林成恭敬道,刻意将话说得生分。说罢,依君臣之仪合手朝前行了一礼。
面前的抽咽声止住了,几乎只在一瞬,那绒帽被拽了下来。
“公主……”林成急忙将头转至一旁,却还是慢了些。
他已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上虽未施粉黛,在林成眼里却是天下最美的容颜。
她早已不是什么伶儿,她是长宁,是海宫的公主,当之无愧。
林成清楚。就是因为太清楚,才会不自觉地难过。
齐冰伶双唇翕动,停顿片刻,沉默着走进了门
“关门。”齐冰伶背对着林成道。
“公主……”林成想劝,却被打断了。
“这是命令。你尊我为公主,难道不该听我的命令吗?”
林成低下头,只好照她说得关上门。那颗本就揪紧的心几乎是停住了,而心一旦停住,说话,做事,似乎都比往日更慢了。
“公主要做什么?”林成回身朝向她,低着头,吞吞吐吐。
齐冰伶疾步走来,双臂蓦地环住他的腰,将头贴在他胸口,抵了又抵,终于深深埋了进去。
林成木然看着面前,只觉头更昏了。天旋地转怕也不过如此。此情此景,只会出现在梦里。可让他从梦境中走到现实,远比他做梦要难得多。
“成哥哥,”伶儿道,只不过唤了句名字,便已泪湿眼眶,“李鱼都告诉我了。我已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伶儿也喜欢你。今晚,就今天一晚,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你的。自明日起,伶儿就要身心异处了……”
齐冰伶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