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直言劝谏,又有另一层更深的意思。
朝中只怕有不少人,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有些话,他们不便说,也不敢说,却借着刘辉文之口说出来。
可听到此处,那主审官却觉得尴尬,终于忍不住道:“好了,你不必再说了。”
刘辉文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敢说,此仗义之言,天下人不敢说,我为罪官,今不说是死,说也是死,今死大义,足慰平生。那黄金洲……”
“够了!”另一个审判官亦是忍不住了,喝道:“你不要忘了,你是罪官。”
刘辉文中气十足的道:“老夫没有忘。”
三个主审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个家伙,比自己还凶啊。
于是,三人各自露出了意味深长之色,其中一人道:“来人,先将人犯押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再过堂审问。”
差役们听罢,先押着刘辉文出了中堂,刘辉文却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只是不知此时外头如何了,想来……已有不少人开始暗中营救了吧。
这大明,终究还是要在乎清议的,哪怕是天子,也无法杜绝人的悠悠之口。
他回到了囚室,这囚室虽是简陋,却是干净整洁,甚至是他的衣衫,都有专门的狱吏为他清洗。
而能为他安排下这一切的,刘辉文虽然不知是谁,却知道一定是这朝中手眼通天的人物。
他不在乎是谁的关照,只做好自己便成了。
照旧,他坐下。
如往常一样,一个老狱吏给他斟一盏茶来,刘辉文不喜这茶,太劣了,毕竟狱中条件有限,可手中茶盏抱在手里,却不喝,他只是享受着这等抱茶沉思的感觉,就如他当初在国子监中那般,老神在在,风淡云轻。
老狱卒瞥了刘辉文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刘辉文却懒得理会他,他轻视这等小吏。
可老狱卒却不忍走,想了想,道:“先生……”
“噢,这里不需你伺候了。”刘辉文淡淡道。
“先生,小人有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刘辉文心里说,这狱卒,莫非是想要索要贿赂吧,哼,敲竹杠竟敢敲到老夫的头上。
他板着脸,值得玩味的道:“不该说就别说。”
“昨日……昨日……”老狱卒顿了顿:“昨日,听顺天府那边的人说……有人冲进了贵府……打死了人……”
“什么?”刘辉文一愣,气得发抖:“这……这定又是那些……那些鼠辈,他们……好恶毒,顺天府难道没有结果吗?”
“有,当日抓了不少读书人和士绅去讯问……”
“什么,什么?”刘辉文心里咯噔一下,他凝视着这老狱卒,难以置信,随即冷笑道:“这是谁教你说的?”
“这是真的……满京师都知道了,昨日……发生了许多事,先是西山钱庄张榜,说是要拿出许多土地来,免租给百姓们耕种,这许多的百姓都拍手叫好,都说是善政。”
“此后,听说不少读书人和士绅跑去了西山陈情,等他们回来,便大怒,而后……”
老狱卒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看了刘辉文一眼:“听人说,是有人指摘先生与齐国公沆瀣一气,说着是先生与齐国公的阴谋……致使朝廷废黜了科举,夺取了读书人的功名,使大量的土地,都落入了西山钱庄之手,现如今,齐国公一剑封喉……”
刘辉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其实他也知道,这一次失败的刺杀,大大的利好了方继藩。
这一点,他是有所耳闻的。
可是当这老狱卒说,西山钱庄的土地要免租给百姓们耕种,他便知道……事情可能变得糟糕了。
从此之后,哪里还有读书人和士绅的容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