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使领着他们,自港口出来,后头是寿宁侯,前头那个,据闻是方家的门生,金银也统统分送西山镇国府和宫中,人们不断口耳相传,方知这银子,水兵们可随时去西山支取。
他们如骄傲的小公鸡一般,招摇过市,别看衣衫褴褛,可腰杆子硬,更不一样的人,这些在船上的人,久经磨难,和不少同袍共患过难,彼此之间,情谊深厚,这些在海外杀人如麻之人,给人一种,不同的气质。
哪怕是当初被人瞧不起的人,到了港,领了一张银子的凭证,便匆匆赶去自家见自己的老母,他们的家,大多都是从前可怜的军户人家,父死子继,人到了家徒四壁的家中,见了老母亲,顿时跪下,滔滔大哭,家中若有兄弟和妻儿子女的,更是一家人抱头痛哭。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人还活着。
哭过之后,本地的千户官便找上了门,这消息简直是在疯狂。
譬如本地的千户就得知,自己辖下的二狗回来。
听说发了大财,这些上官,平时早就将军中的田产据为己有,视下头的兵丁,为自己的农奴,而今二狗这样的货色都发大财了,自然免不得打主意。
于是,忙带着人,匆匆到了二狗家,人还未到,不少附近的军户,都来看稀罕了,人们个个咧着嘴,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觉得可能有乐子瞧的,自然,也少不得有人为之担忧的。
外头里三层、外三层,乌压压的统统是人。千户官一进门,便笑嘻嘻的道:“二狗回来了啊。”
这二狗听罢,没什么反应,倒是他的母亲和妻儿们,吓得脸色发白。
千户官自顾自的坐下,几个心腹的家丁便狐假虎威的站在了一边。
千户官翘着脚道:“二狗,你回来便好,你看看你娘,若不是本官照应着,早死了,听说你发了财,好吧,按照卫里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你这银子……”
二狗站起来。
看着无数眼睛看着自己。
这千户官算是吃死了二狗了,人们窃窃私语,不少人为他惋惜。
从前的二狗,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见了千户官,便怯弱无比,军户的悲惨来源于,他们完全是依附在武官身上,武官们掌握了他们一家老小的生死。
二狗的母亲见状,惶恐不安的要给千户官行礼。
二狗却是平静的看着千户官。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出海时,见了千户官时,心中又敬又畏,现在再看他,三年不见,竟觉得此人滑即可笑。
二狗上前:“倒是多谢了程千户照顾家母,程千户问什么银子。”
“哈哈,当然是从海外得来的银子,这事,我早知道,按照规矩……”
“程千户想要?”二狗奇怪的看着他。
程千户便翘着脚,嘿嘿一笑。
二狗什么话都没有说,从怀里取出了凭据:“这是徐大使和寿宁侯发的凭据,上头写着九千三百五十四两!”
一听这个数目,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要疯了,头皮发麻。
二狗啪的一声,将这凭据拍在了桌上:“程千户想要,自管拿着它,去西山领取。”
“……”程千户脸色一变,他琢磨出味来了:“你去领,领回来了,自个儿留着几百两,给家里老母和孩子添置一些衣衫,你家的屋子也该修葺了。”
言外之意是,其他的,本官只好笑纳了。
二狗听罢,竟觉得好笑:“程千户不敢去领吧?是怕徐大使呢,还是寿宁侯?”
“你……”程千户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二狗叹了口气,突然,他眸里,竟是涌现出了杀机,这眸光,落在了程千户身上。
这是何等可怕的眼睛,那眼里布满了血丝,却好似是出奇的平静,可在这平静的背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