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为了不交赋税,刻意的瞒报人口,这是隐户。至于逃户,大抵是底层民众不堪赋税,自发的行为。
“十五万户,就是六七十万口人哪。”弘治皇帝道:“至少是这个数目。”
“六七十万口人,莫说半月无粮,便是三天、五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弘治皇帝扫视着诸公:“知府温艳生的奏疏,朕昨天夜里,看过了几次,粮食已经告罄了,而这奏疏递到了这里时,已有七天,七天了啊。那么现在……宁波府成了什么样子了呢?可怕,太可怕了啊。”
诸臣默不作声,哑口无言。
弘治皇帝又叹了口气:“天下的事怎么就怎么难呢?朕看你们,一定觉得艰难。可朕与你们觉得为难的事,那些升斗小民们,又会陷于何种境地呢?”
一句句反问,宛如诛心。
李东阳忙道:“臣万死。”
弘治板着脸:“不怪李卿,也不怪其他诸卿,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此次,是朕思虑不周,原以为,镇国府备倭卫还有三千人三月的存粮,原以为,三千份三月的口粮,若只给灾民坚持半月,便有两万份,原以为这些口粮,赈济下去,至少,也可让数十万人,每人每日吃这么一口两口,至少,先保证人不饿死,能吊着一口气在,哎……朕昨夜做了梦,梦到百姓们没有了粮吃,在挖土,在啃树皮……”
说到此处,弘治皇帝眼睛都红了:“这梦里,是百姓们的凄惨,可又何尝不是对朕的挞伐呢?诸卿们,朕听说,南方有土,为观音土,百姓们饿极了,便以此土为食,你们……吃过吗?”
“臣等……”众人拜下,羞愧的道:“请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一脸疲倦的样子,摇摇头:“朕没有尝过,你们想来也没有尝过,土是不能给人吃的,可百姓们没有了粮食,又能怎么办?可怜啊,可怜啊……”
连说两个可怜,弘治皇帝脑海里,已浮现出了百姓们争相吃土的惨况了。
这些以土为食的人,一定怨恨朝廷,怨恨朕吧。
他苦笑,想说什么。
萧敬却是匆匆进来,大叫道:“陛下……陛下……”
萧敬是最聪明的人,知道陛下心里念着什么,此时有了宁波府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从户部侍郎手里,截了奏疏,匆匆赶进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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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的话被打断。
一脸怨愤的看了萧敬一眼。
萧敬拜倒:“陛下,宁波府的奏疏到了。”
弘治皇帝沉默了。
良久,他感慨道:“看看吧,看看吧,无外乎,又是人相食,军民百姓,以树皮、树根,还有以土为食,我等君臣在此锦衣玉食,人家在吃土啊……奏疏拿来!”
萧敬忙是将奏疏送上。
弘治皇帝铁青着脸。
他觉得这份奏疏,无异于是对他这天子的控诉。
深吸一口气。
奏疏打开。
臣宁波知府温艳生奏曰:宁波大旱,至今未逢甘霖,此百年未有之异象……大灾之年,粮价暴涨百倍不止,军民百姓,置身水火……”
弘治皇帝已经不敢看下去了。
可是接下来,他看到了备倭卫的字眼。
不,准确的来说,这不是寻常的备倭卫,因为这个备倭卫很特殊,乃是镇国府备倭卫。
“兹有镇国府备倭卫,出海打捞,上天有幸,祖宗有德……大船出海,无不满载而归,去时空空,来时便可获鱼数十万斤。”
“……”
数十万斤是啥概念……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看着……像是祥瑞?这知府温艳生,他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