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夫人一个人在家无趣,每日都会这个时候过来,同文娟一起给孩子做个衣衫被褥,说说彼此肚子的动静。
这个月份,两人都有胎动了。
文娟肚里这个娃娃皮实,动得多一些。
温夫人肚里的娃娃却老实,就是偶尔动几下,也是肚皮一侧突突震颤,痒痒的,惹得温夫人忍不住笑。
这会儿,趁着太阳好,两人不愿意闷在屋里,就在灶间外朝阳的屋檐下,围拢了屏风,点了炭盆,一边烤两个蜜薯,一边同李老太和陶红英说说闲话儿。
何嬷嬷同田嬷嬷也在话家常,手里抱了家里的被褥,晾在院角的竹竿上。
水云和琼嫂子用温水洗着笼屉布。
过几日又要蒸豆包了,这些都要提早备下。
正是这样温馨又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到钟声,所有人都是有些懵。
待得反应过来,陶红英立刻扔了手里的陶盆,高声嚷道,“何嬷嬷、田嬷嬷,你们照看文娟和温夫人,外边有什么事也别出门!”
说罢,她就跑去找李老四。
李老四也在睡梦里惊醒,三两下穿了袄裤,出门汇合了媳妇儿就往外跑。
而李老太已经跑出了院门儿,琼嫂子和水云护在她身边。
村长和赵叔等人,连同所有村人都从各处汇集过来。
这时候,送丧队伍已经在村口外不远了,众人一眼都看个大概。
二村的一个媳妇儿跑来喊着,“老夫人、村长!我家男人说陈家抬着棺材来闹事!
“陈家带了一百多人,已经打起来了!”
村长当时就火了,头发都竖起来。
老人家年岁大了,心里的忌讳也多。
别看村里老人们都张罗给自己打寿材,其实那是盼着自己能多活几年呢!
但平日见到旁人家里发丧,他们这心里都不是滋味,总觉得他们也时日不多了……
如今,陈家抬了棺材上门,不只是挑衅李家、欺负李家,更是诅咒全村老人都早死呢!
这是忌讳,天大的忌讳!
“草!欺人太甚!当我们碎金滩是他家炕头啊,随便他们踩乎呢!给我抄家伙,揍死他们个瞎眼的狗东西!”
村长真是气疯了,手臂挥舞太用力,假手都甩丢了。
他也顾不得管,唯一的好手抽出烟袋锅儿,第一个奔着村外就杀去了。
村人们本来就生气,又有村长带头,就撒开腿一股脑儿往前冲。
李老四和陶红英跑出来,只看到村人都背影。
再看不远处围着大黑棺材已经打成一团,夫妻俩也是猜个八九不离十,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李老太也是气够呛。
之前严家和温家来闹事,也不过是十几人,过来撒泼说歪理罢了。
如今陈家倒好,居然抬着棺材上门,这是笃定李家不敢拿他们如何了,是吧?!
她一把扯住正要赶过去的儿子,嘱咐道:“老四,咱们家不是面团,不能任凭人家把脸往地上踩!
“今日这事绝对不能善了,否则以后还有冯家、王家、董家等等无数人家往碎金滩拉些脏的臭的!
“你过去,只管放开手去整治,只要不死人就成。退一万步说,就是死人也不怕,他们能抬棺材,咱家也能抬!
“大不了,娘躺棺材里,咱们进城告御状!”
李老四眼睛都红了,噗通跪倒,高声回道:“娘,你放心,今日儿子不给你出这口气,儿子就一头撞死!”
说罢,他捡起马刀,大步冲了出去。
陈贺之死,无论同他有没有关系,如今陈家抬棺送葬到碎金滩,就是他惹来的麻烦!
这一瞬,他心里的愧疚和愤怒简直像马上要决堤的洪水一般,急于找个泄洪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