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将凤璟妧轻声哄睡,才慢慢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提着鞋出了帐子。
深夜刚下过雪,加上北风席卷,祁珩光着脚踩在潮湿冷硬的地面上,只是一会便凉透了。
“主子。”
星云见祁珩出来,又见他脚上没有鞋子,便上前蹲下身来要为祁珩穿鞋,却被他拒绝。
“作战艰苦,我来是督军的,不是来享福的。”
祁珩受命担任督军一职,来到北疆就是朝廷调令,自然不会有什么闲话传来。
星云动作一顿,旋即站起身来,“是,属下记住了。”
祁珩单脚着地,将鞋子一只只穿好,向着孟慈的帐子走去。
已是四更天,大帐里仍旧灯火通明。
祁珩算是正式见过北疆的几位将领,除却奉命去劫粮草的田治不在,原本受伤在避难所养伤的将领也都来了。
“本王奉皇命前来督军,日后还请几位将军多加关照。”
祁珩微笑致意,几个人也是齐齐拱手作揖。
“凤将军,你且安心养伤,陛下对您还有旨意呢!”
凤景璂一惊,抬眼看向含笑的男人,缓缓点了点头。
不论是好是坏,他都受着,但见齐王这样子,不像是坏事。
他心里虽有疑惑,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敛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
“明日本王订下的帐子便会送到军中来,届时几位将军就可以回归军中,与将士们一起共事。”
祁珩带来了军需,这比凤璟妧卖掉自己的火狐大氅换来的要多得多,正好解了北疆军的燃眉之急。
孟慈等人与齐王见过面后便都散了,祁珩留下来与凤景璂一起睡。
待到第二日,凤璟妧果然将凤仲甫的遗体装敛好,送进了甲一连夜从城里征集到的金丝楠木棺材里。
直到盖棺的那一刻,凤璟妧都只是落了一滴泪。
不知道是昨天哭的太久,眼泪已经干涸了,还是心里已经麻木了,总之她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冷静的不像当事人。
祁珩沉眉将她的手抓在自己手心里,什么也没说。
亡灵送引西方接,魂归沧海粟生结。
凤璟妧与凤景璂合计将凤仲甫安葬在了南城北面的一处沙丘上,正好面向北蛮,面向大魏被北蛮攻掠下的城池。
“从今以后,一统天下,就是我的职责了。”
烽火楼上,凤璟妧眸光平静望向北方,那里有隐隐约约可以见到的成群牛马,也有飘飘袅袅传进耳畔的北蛮牧歌。
祁珩陪她一起伫立高楼,看着逐渐融化的雪地,心里想着事情。
“传承不灭,便总会有天下一统的盛世出现。”
凤璟妧看向他,红肿的眼圈看起来比受了伤的小兔子还要惹人怜惜。
“是啊,只要传承不灭,总有你我解甲弄桑的一天。”
她话说的温温柔柔的,眼神也没有半点大悲大痛和仇恨,祁珩见她清浅勾起唇角,心里很不是滋味。
“妧妧,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凤璟妧幽幽吐出一口气,大风刮过,吹起她一身素白衣衫。
衣袂翻飞中,凤璟妧双手扶上栏杆,眺望远方,好像能看见北蛮皇庭之北的连绵雪山。
“阿珩你看,能看到那里露出来的天下吗?”
祁珩微微皱眉随她看去,就听得凤璟妧凛冽且极具野心地道:“倘使这天下一百分,那我大魏,就只要九十九!”
凤璟妧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带上微微嘶哑的嗓音,更加蛊惑人心。
正准备踏上去出声参拜二人的孟慈顿住脚步,一双眼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看向临风而站的女子。
他看不见她的正颜,只能看到她被风鼓起的裙衫和阳光投到地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