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饭时,韫儿看着母亲满目高兴,还有爹爹比之以往更殷勤的样子,不由得在想:昨日,他们几个与娘私下说的话,娘应该不会转眼就跟爹说了吧?
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的有些心虚,毕竟昨个可是把这个亲爹十足十的给卖了,且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但整顿饭吃下来,爹爹并未有别的话,如往常一般,叮嘱他们好生学,而后,冷不丁的说了句:“估计翻年就要将你们送去宗学了。”
桌上除了凌儿,两个大的,加上容仪皆愣了一下。
姜舜骁笑笑,先冲着容仪说:“昨夜事务繁忙,来不及同你说。”
事物繁忙?若不是顾及孩子在场,容仪定要好好翻他个白眼儿,让他在这儿胡咧咧!
不顾她的恼火,姜舜骁才正色对两个孩子说:“陛下有意,让郁先生进宫去,往后怕是要专心辅佐皇子皇孙,你们也到年纪,该上宗学,将来走哪条路,爹爹都支持。”
不管是走仕途,还是尚武学,他都支持,这话是说与成成听的。
成成说:“儿子还没想好……”
“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你年纪还小,应当专注礼学,将来肚子有墨水,走到哪里都有底气。”
成成点头,有些沉默了,扒着碗里的饭,他心里清楚,爹爹是想让他走姜家的路,而他身为嫡长子,确实应当传承,可现在,爹爹好像对这件事,并不那么坚持了。
容仪也看他,但孩子在场,她没有问出口。
等到两个孩子都进学了,她才有些按耐不住问出了口。
本以为会是什么沉重的缘由,却听他说:“姜家走的是从武的路,这条路谁都说不准下一步是生还是死,从前孩子还小的时候,我并不觉得让他们走这条路有什么不对,可现在他们大了,看着成成,我不想他有遗憾,他是个爱读书的孩子,虽说我对他寄予厚望,但却不想因为这样的厚望压制了他的天性,让他做出与自己原本相悖的决定。”
“那王爷那儿……也会这么想吗?”
姜舜骁微默,看着容仪的眼睛,淡笑了一声,说:“虽然我这个想法很是自私,那我现下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我们的孩子能够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姜家也不止我一个儿子,将来也不会只有成成一个孙子辈,他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我心里总是疼他的,世家大族第一子,寄有多么厚的希望,就会让他受多么严苛的规训,可我们的儿子,我不想他过得这么辛苦,他若是个能成才的,不需我说,慢慢的他会知道自己该走什么路。”
他若不是挑的起大梁的,便是如今给他上了枷锁,按着他的头逼他听话,也只会伤了父子情分,将来也不一定能有善终。
昨夜容仪的话提醒了他,虽到后来两人用别的法子度过了那沉重的话题,可作为父亲和丈夫,他却不能不去想。
古法礼教可以规训好世家的嫡长子,让他作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将家族的荣耀与光辉传承下去,但那样教养出来的孩子,这一生就失去了光彩,他将终生囚禁在这个姓氏之下,再也不会知道他是否愿意,因为,骨子里的教养和刻板的执念,会将他本该有的意志压制下去,再树起来的,不过是家族给他的所有。
何其残忍,剥夺一个人选择人生的权力,历代以来,谁人不是如此?
从姜益民封王,姜家再攀高峰时,姜舜骁何尝不是一个被剥夺了意志的人?
活在当下时代的人本就有一种极致的麻木,麻木到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的人生被剥夺,循规蹈矩,遵从古法,受祖宗的教训,这样的人生,仿佛才是正道。
若是当初他娶的只是适合姜家主母这个位子的人,那他或许不能从那种思想怪圈中抽离出来,但他娶的是所爱之人,他的孩子,也都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爱长大的亲子,而不是家族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