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昆下大狱的第四天,樊桩主动找到了郭之乡,还是在那江边的钓台,郭之乡气定神闲,而樊桩,面色沉青。
老实说,郭之乡没料到他会主动来找自己,他们这样的人,煮熟了的鸭子嘴都是硬的,怎么能指望他们有一天能主动坦白,交代一切呢?
不止是郭之乡想不到,樊桩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他看着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郭之乡,不由得想到他初来时,一无背景人脉,二无实在功绩,看着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不像是个能扛住事儿的人,也不像是个,能搅乱一池清水的那个人。
那个时候,正是他们最体面、最风光的时候,没有谁能压得住他们,可又怎能想到,时过境迁,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能安然地坐在这里,决定自己的生死。
对,已经不仅仅是管制和压制了,是生死之题。
郭之乡也想到了多年以前,自己初来乍到,曾去樊家赴宴,那是樊老六十大寿,自己作为小辈,亦作为新上任的县长先生,自然受邀。
自己终究与那些坑害老百姓的血汗钱的官儿不一样,走的是两袖清风的路,活的一身清廉,也着实没见过那样迷人眼的场面。
那个时候,张家、卞家、余家,樊家,皆是曲沙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叫他这个新上任的县官见识到了他们的风采,那个时候,他们看着也确实风光。
比之现下,当真是叫人唏嘘。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不一样,我每天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
樊桩顿了一下,看着他:“我也没想过,你能走到今日。”
郭之乡笑意微顿,看着他时,眼里暗沉。
“我也没有想过,时隔这么多年,才叫你们走到这一步。”
“……”
“说起来是我的失职,让曲沙县的蛀虫,一直都未能得到清理。”
被比作蛀虫,樊桩嘴角一抽,难得的没有反驳什么,他深吸了口气,说:“我今日来找你,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听了这话,郭之乡只说:“实际上,我曾经已经给过你们很多次机会了,好像每一次你们都没有抓住,上次也是在这个地方,我给过余昆同样的机会,他没有珍惜,如今在这里,你向我要个机会,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樊桩微微蹙眉:“大人这话,是不打算再谈下去了?”
“若是不想与你谈,就不会来见你,你不妨说说你原本想说的话。”
言外之意便是:谈当然可以谈,但若是想借此来要条件,那是不可能的。
这要是以前,依着樊桩的脾气,恐怕早就起身走了,何曾有人给过他这样的冷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摆在面前的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多一分的希望都不肯给,哪有这样谈话的?
可他知道,自己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了,等着他的就会是和余昆一样的下场。
沉沉的吐了口气,眼皮跳了一下,他换了个坐姿,才道:“我既能来找你,便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大人半点余地都不肯给我,是否有些过于强势了?”
郭之乡不语就这么沉默着。
樊桩深吸了口气,看了他半晌,似是在他这儿看不到别的希望,这口气就又颓了下去,他说:“大人应该查过我,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族上就一直扎根在这,再也没到外面去过,樊家一向是要脸面,我也不能让这脸面从我这断了。”
张家和樊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曲沙县人,一直以来这两个家族都是富且贵的存在,与卞、余两家不一样,本身就有着本质的区别。
郭之乡点了点头,又听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樊家没有沾染过人命,除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承认,这些年樊家在我手上是走了不少弯路,可是……”
说到此处,他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