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有些乏。
陈平和樊哙无聊时,透过小船客舱的窗户,把手上的点心一点一点地掰碎了散到江里。
那平静的江面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一朵朵的小水花似的越开越大,到最后若干朵互相融到一起,快要消散时,陈平只见着一群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鱼儿浮在了点心处。
樊哙叹了声,“吴国江中鱼真多。”
大概是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家乡好的缘故吧。已经将自己完全融入到了吴楚之地的刘濞听了樊哙的话后对陈平等人的敌意稍减,很是自得地自夸道,
“那是自然。听当地的三老说,吴国大概就是楚地最富庶的部分。
我们船所在的这条江只是一条支流,它的主流从西而来,西到没有边际之处,说是来自天上也不为过。
里边的好东西也少不了。比北地好了不止一点两点的。
不是本王自夸的话,如是我吴地遇着了灾荒,光这条江就可以让我吴人不会成饿殍。”
汉代时自然环境相当地原生态,水中的生灵品类那也是繁杂无边,数量惊人。
陈平在老家时,也捕过鱼,不过因着没用又放了生。究其原因,是鱼太腥,刺又多,几乎没人能把鱼做出好滋味来。
陈平不相信汉代的吴国有现代川渝一带的火锅,以及现代那品类众多的调料,所以他想打击一下刘濞来壮壮自家的威风,
“嗯,江鱼好吃刺难摘。做好了才算是食物,做不好就和地上的泥没什么两样。”
刘濞半晌没有吭声,连樊哙都有点意气风发起来。
到了晌午时分,刘濞让船在一码头处靠了岸,带着陈平等人进了一酒家。
那酒家干净轩敞,庭院中绿植红花,竹篱柴扉,廊檐处比长安的宽了不少,底下还有浅浅的檐沟连着外边的小溪,很是一派江南气象。
酒家内的布置却更为独特。
内里一个高低几层的木架子上搁着几条长长的木板,板上陈列着很多比碟子大不了多少的盛具。有些个东西,竟然是连长安也没有的。
每个盛具里都少少地堆着一些精致的菜品。
陈平看得出来,这些个菜色中好些就是江中水产做就,最妙的还在于从那些个菜品跟前路过时,根本就闻不到丝毫水产特有的腥味。
这样的木架子在店中竟然有十几处之多,菜品的香味诱人,其种类之繁复让人眼花缭乱,连陈平这个被张丽把味蕾养刁了的主,此时也压不住身体里的馋虫了。
刘濞对陈平和樊哙的眼神很是满意,他说道,
“怎么样?我那不算是自夸吧?”
陈平对这吴地的菜式不熟,怕说错了徒惹笑话,就先保持着沉默。
却听见樊哙埋汰道,“这菜每一样都太少了点,连喂我家的猫儿都不够。”
长安城里有一句话叫做“喂不饱的狗,最斯文不过的就是猫”,樊哙这话说得刻薄,也讲到了关键处。
陈平饶有兴味地看了刘濞两眼,很是为樊哙的观察力得意。
谁知道刘濞却不慌乱,他说道,
“舞阳侯说错了。
同样是喝酒,我们吴地与长安也是不一样的。
长安那叫牛饮,我们这叫酒徒品酒。
一小罐酒,一只浅浅的酒杯,慢慢地嘬,细细地品,极力地要把酒中的各种滋味都品出来。
而这些菜式,也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佐酒的。
每个酒徒用一个小小的盘子在不同的菜品中挑上一些自己喜欢的,精致地夹到自己盘中,然后像品酒那样细细地尝。
个中的好,也只有真正的酒徒才能体味到。
吴地的酒啊菜啊什么的,就和我们吴人一样地精致漂亮。这就是平常人所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