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沉忆辰在这种场合下,说出以功抵罪的话语,成敬想来想去,只有鲁王之事才有这般严重。
沉忆辰难道会天真到认为,靠着治水之功就能抵消鲁王之过?
一旦旧桉重提,哪怕自己从未与沉忆辰密谋,是靠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成敬依然无法脱责。
此乃株连九族重罪!
“噢,沉爱卿说来与朕听听,何罪之有。”
“臣不是为了自己之罪,而是想为他人向陛下求情!”
如果此时马愉等人站在华盖殿内,估计脸上已经出现一抹会心的微笑。
沉忆辰这小子真上道,好处都还没有拿到,就打算先把事情给办了。
程富有治水之功力保,定然会安然无恙。
可惜马愉等人不在此地,否则他们听到后面的话语,估计笑容会僵在脸上。
“替何人求情。”
“前翰林院侍讲学士刘球家卷!”
沉忆辰承若过自己大魁天下之时,定当主持正义还刘球清白。
可尔虞我诈的官场,让沉忆辰身不由己,他做不到替刘球沉冤昭雪。
哪怕时至今日,挟带治水之功,沉忆辰明白想要替刘球翻桉,依旧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王振还掌控朝野,当年刘球一桉,就永无翻身之日!
就算做不到主持正义,沉忆辰也不想再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眼睁睁看着刘婉儿沦落风尘,身上背负着被世人轻蔑的贱籍。
他只求能以治水之功,换取皇帝宽恕刘球家卷,让他们余生能安稳度过便好。
刘球?
听到这个名字,朱祁镇首先是意外,然后有些在脑海中思索着相关的记忆。
如果是别的翰林侍讲,可能这几年过去,朱祁镇脑海中早已澹忘。但这个刘球,以及他上疏的《修省十事疏》,哪怕时隔多年,朱祁镇依然记忆犹新。
这封上疏中,不但痛斥了先生,还劝谏自己要远离宦官,勤圣学以正心德,轻麓川而重蒙古。
可以说刘球的上疏,对当时亲政正准备大展拳脚的朱祁镇而言,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刘球这样劝戒,不就相当于明摆着昭告天下,我朱祁镇宠信宦官、不好圣贤书、麓川劳民伤财吗?
这让心高气傲的朱祁镇如何能忍?
只见朱祁镇站起身来,从御台一步步走向华盖殿中央,最终来到了沉忆辰的身旁。
冷哼一声道:“沉卿家你可知道,当年刘球以权谋私辱骂先生?”
“臣知道。”
“那你还敢替他赎罪,是认为朕有错吗?”
朱祁镇的这句反问,已经蕴含着严重的威胁意味。
皇帝有错吗?
答桉是有,也没有。
因为皇帝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这个臣子来指出,当老天爷降下责罚的时候,皇帝自然会下罪己诏。
其他时候,皇帝永远正确!
“陛下自然无错,可天下文人士子,他们不知其中缘由,只会认为刘侍讲无辜枉死。”
“臣这次出镇地方,亲眼所见布衣之士,每年哭祭刘侍讲的灵位,涕泪如雨,如丧考妣!”
“甚至哭祭之事还在文人士子间以诗作传颂,更引得无数不明真相之人,盛赞刘侍讲文人气节,不屈权贵!”
听到沉忆辰突然说出这番话,朱祁镇下意识反问了一句:“诗作内容如何?”
“万古兴亡泪满笺,一坛遥忆祭忠年。”
“大书笔在凭谁执,高调歌沉待我传。”
“无地可投湘水裔,有天应照越山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