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的租税!岁币还征了三十钱!”
耳边突然炸开一句爆喝,沈焕惊醒过来,转头看去,竟发现身边站了好几个农汉,在这深秋之际还个个穿着短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瘦巴巴的皮肉。
“这是做甚?”
沈焕才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竟已被五花大绑,惊道“你们……你们是叛军?”
“叛你娘的军,狗官,爷爷是你治下的刁民钟顺。”
“不是刁民,不是刁民。”沈焕环顾一看,发现并没有叛军在这些农汉之中,心下稍安,镇定下来,道:“钟小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了本官,本官保证既往不咎,绝不治你的罪。”
“嘿,还想治我的罪?”
“眼下是在打仗不假,但等战事过去了,你绑架朝廷命官罪可不轻。你爹老迈,总不能跟着你逃到异乡吧?”
面对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汉,沈焕渐渐又从容下来,脸上居然还慢慢浮起了笑意。
只要他愿意,他是最会哄这些百姓的。
“钟小兄弟,你是个有血气的汉子,本官很欣赏你,随本官做事如何本官保你一个前程。”
果然,马上便有人被唬住了,低声向那钟顺道“大顺哥,我看行吻,总不能真造反吧那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沈焕心中不由暗道了一句,成了。
这些泥腿子便是这般无主见,对加税与和采再有不满,只要给点好处,他们马上就能重新变回顺民。
“你爹对本官有救命之恩,本官……”
沈焕话音未落,突然脸上挨了重重一拳。
他喉中有些腥甜,舌头一舔感到有个硬物在嘴里,吐出来一看,却是掉了两颗牙,然后才感到疼痛不已。
他只觉这年轻农汉不可理喻。
“老丈……”
抬头一看,沈焕忽然发现,屋中站着几个老农,但他竟根本认不出救自己的是哪一个。
虽然已在这屋里从下午待到现在,但既忘了问那老农姓名,也没正眼瞧过对方。
印象里,只有一个佝偻的、木讷的身影,与这辈子见过的所有老实易欺的农民一样,毫无特点。
一个人待人真诚或不真诚,连没读过的农夫也能感受的出来。
钟顺从上往下,淡淡看了沈焕一眼,道“走吧,把这个当官的交给唐军。”
他其实还想说些什么以发泄心里的怒火。
有些情绪已经顶到喉咙边了。
税赋、徭役、和籴、不断上涨的物价、还有什么公田法下发马上要重新丈量他家的田亩,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为了能吃上饭,典当了家中的物件,却还是连盐都买不起。
但他说不出来。
那种被敲骨吸髓,活得像猪马一样的痛苦……猪马却形容不出来。
他只能用一身蛮力,拖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官向外走去。
“你们……你们心中真的毫无大义吗?”
一路上,沈焕努力挣扎却挣扎不开,好言安抚不成,最后只能以言语相激。
“不读诗不知礼义吗?当年忽必烈杀来,草民百姓以舟船相济,助蒙军渡江,如今叛军杀来,草民百姓缚忠臣而献……苍天呐,你睁开眼看看这些人吧!”
钟顺正用力拖着沈焕,闻言大怒,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扭头骂道“放你娘的屁!”
“你懂什么叫忠君报国吗?!”沈焕喝道:“助蒙元、助叛逆,你们知道岳爷爷吗?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鄂州是重镇,岳飞曾驻扎于此,陆续被封为武昌县开国子、武昌郡开国侯,之后更是被封为鄂王,城内便立有岳鄂王庙。
由此可见,鄂州人十分推崇岳爷爷。
果不其然,钟顺一听便急了,忘了继续走,而是想与沈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