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稍一怔,也掀起袍襟,快步跟了下去。
见他二人跨上马背,一西一南狂奔而去,约三里外的山丘上冒出了一颗脑袋。
细作穿着皮袍,半敞着胸,头发一绺一绺,又脏又乱。还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且满身的羊膻气,一眼便知是胡人无疑。
但一张嘴,却是纯正的关中腔:“速去秉予将军:那元澄意欲私通天柱名王,贿以帛粮、兵甲,请天柱部尽遣强军……”
旁边的同伴收起千里镜,好似半信半疑:“离的这般远,你可是看清楚了?”
“便是再离上三里,但凡他嘴唇一动,爷爷就不会错认半个字……还是你当郎君授予我这读唇之术是把戏不成?”
李汉低声笑道,“定然不会看错的,放心去秉就是……但需小心,想也能知天柱部出兵在即,早已封了诸条山谷,你最好还是绕远些……”
天柱部与山丹马场就只隔着一道默靳河,可谓近之又近。以前虽偶有磨擦,但因互通商市,而西海也只是谨守边境,再决不进犯半寸。久而久之,天柱部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对马场几乎不设防。
但如今即知西海与马场驻兵、牧户皆是元魏反贼,且征讨在即,天柱部自然会百般提防。
封山封路只是其次,细作最担心的是天柱名王为防走漏消息,令各部首领清查帐民,甄别细作。
杨敢扮作临松县的卢水胡民,已潜入天柱部三年有余,身份来历皆无瑕可击。更是娶了天柱部牧户之女为妻,自然无虞。
他怕的是如今正爬在草窝里的这位“上司”被胡兵逮个正着!
半月前的深夜,这位就跟鬼似的潜进了帐房,若非拿的是谍部印信,杨敢还以为事发了。
而后一番叮嘱,交待了接头的地点和时间便悄然遁去。
再之后,每三日便能见一次,而每次都在杨敢牧场左近。
他也不知道,这厮是如何混进部族,却未被人盘查的。
更有甚者,今日竟敢带他潜至大军近侧,就如入无人之境?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而到如今,杨敢连这位姓什么都不知道。
即称“郎君”,想来不是李氏仆臣,也定是白甲旧部。
但自己为何无一丝印象?
也怪这厮,胡须留的太长,将整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就跟毛猴子一般。
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亲近感,杨敢低声道:“祁连山长有数千里,天柱部再是能耐,还能整座都封了不成?大不了我弃马步行,只要能进了山,只需予夜间在山头上放一把火,塘骑就能闻讯而来……反倒是你,务必小心……”
“爷爷自然省得,顾好你自己便是!”
大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举起千里镜看了起来。
杨敢瞅了他一眼,便如蛇一般倒退着爬下了草坡。
坡下停着一匹徤马,杨敢翻上马背,打马就走。
往北奔行了近十里,就能看到牧野人散落着数百只牛羊。两个徤壮的胡妇怀中各裹着一个稚子,骑在马上照看着牲畜。
那大汉倒是曾说过,但凡开战,他这细作的身份便失了用处,到时可提前一步,将他两个婆娘并幼子一并带至西海,好生安顿。
但杨敢却是半信半疑:他也就罢了,不但出自白甲旧部,更是谍部司在册的旅帅,以郎君与皇甫将军惜才如命的秉性,定然不会将他弃如敝履。
但两个婆娘和两个娃儿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这一去,能不能回得来还是两说,到时大战一启,兵荒马乱,人命怕是连草芥都不如,他如何救?
杨敢倒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