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久远,达奚只是隐约间有些印象,都忘了这已是好多年前的老黄历了。
这几年,李显被李松带在身边悉心调教,已然长进了不少。虽偶有莽撞之时,但比起三年前已是天差地别。
“李军主有礼!”
达奚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又温声交待道,“事不宜迟,就有劳李军主将各部首领、族长请至营中,与奚某一晤!”
“遵令!”
李显应了一声,遣亲信去传令,而后又领着达奚与张信义入营。
想起临行前李承志的交待,达奚稍有些担忧:“稍后若是逼迫过甚,会不会适得其反?”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李显一时没反应过来。张信义却知道他是何意,但他并未应话,只是神色古怪的看了眼李显。
常言穷山恶水出刁民,北镇却截然相反。
孝文帝未迁都洛阳之时,六镇为旧都平城之屏障,将卒多为拓跋贵族,镇民多为鲜卑、敕勒的大部族、豪强。
迁都之后,这些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又因为抵御柔然,元宏索性强令:凡六镇军民,皆不得外迁。
哪怕是因功累迁,迁职升官,九成九也只会在六镇这个框架之内。就如李承志任虎贲将时,麾下多有六镇豪强子弟,其父祖已贵为候、伯之爵者不胜枚举,但大多数依旧为六镇之官。
又因元宏强行汉化,重用汉臣等一系列措施,六镇将官也罢,豪强也罢,更是一日过的不如一日,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之后为扩充兵员,屯田养兵,凡被贬之官吏、战败之将卒、或因反叛革籍的民户、及战争中强掳的俘兵、难民,元宏一股脑的全塞到了六镇,久而久之,从上到下的构成越来越复杂,矛盾越来越尖锐。
说实话,能坚持近二十年,六镇硬是捱到山穷水尽,已无半丝活路的地步才反,委实出乎李承志的预料。
可见韧性之坚!
所以即便待遇差些,甚至是苛刻些,但只要有口饭吃,这些人暂时就闹不出大乱子。
不然李承志为何会派李显来?
正因为李显有些莽,所以也是一根筋。向来都是郎君怎么说,他就怎么干,从不打一丝折扣。
比如郎君说了,丁壮每人每日需背够红土百担,才能发一张粟饼,那他就绝不会在你背够五十担的时候,发给你半张。
莫说五十担,就是九十九担都不行。
比如郎君又说了:若是敢有人闹事,便以雷霆手段待之,该砍头的砍头,该驱逐的驱逐。
李彰倒是没杀过几次人,但被他押送出境的却有不少。且是拖家带口,一并驱逐至西海之北,任其自生自灭。
过了浚稽山,除了戈壁还是戈壁,连口水都找不到,怕是活过三日都难。
便如这般,在强压政策之下,难民营中的怨气很大,但一直相安无事。
只因留在这里,至少还有条活路,若是去了漠北,却是十死无生。
所以张信义已然料到,达奚此次虽是临危受命,但差事算不得难。
一是因为达奚忠厚,不似李显这般不近人情,一点都不懂的变通。权限之内,定是会予镇民行些方便。
二是李承志深知张驰有道,暗授达奚之安置之策,比只令一昧强压的李显宽松了好几倍,自然要轻松许多。
所谓由俭入奢易,便是这般的道理。
哦,承志称这是……崩溃疗法!
……
心中思忖,张信义随达奚入了军营。
营寨就立在弱水河边,共有一千。而这一千兵看押的民壮就近有上万。若加上其妻儿、老小,至少也在四五万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