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白雾聚散飘渺,蒸腾于空。偌大的温水池中,漫夭不知泡了多久,冰凉的身子终于暖了起来,但心却仿佛被掏了出来晾在了冰天雪地之中,散发着幽幽的寒气。身子里似乎还残存着那个人的温度,初经人事的疼痛于她的身体如同她心间情被撕裂留下的痕迹。
她睁着眼睛,木然的望向一旁拢住雾气的帘子,水雾凝结成珠顺着纱纹缓缓淌下,滴在洁白的地砖,蜿蜒成线。忽然,帘子动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下,几乎看不出来。四下里门窗紧闭,何来的风?
她眸光一闪,眼中有利光划过,一把抓起池边的衣物毫不犹豫的塞进了水池之中,她靠着池边的身子向着水底滑了下去,温水一寸寸没过她的胸口、颈脖、眼鼻、头顶,没有荡起一丝波纹涟漪。她整个人都贴在池边的底部,宛若一条攀在峭壁的蛇,如墨乌丝被完全浸在水中,她用手紧紧拢住,贴在玉石边的发尾在水中根根张扬飘舞着,似是不甘于她手心的束缚,欲挣脱开来。
闭着眼睛,耳朵紧紧贴住池边的玉壁,外面的动静即便是再轻微在她耳中也变得清晰起来。然而,她却不曾听到一丁点的脚步声,只有细微的碎音似是高绝的轻功施展下衣袂划空之声,转瞬即逝,继而回复平静。
漫夭并未立即浮出水面,而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的抽干,这种在死亡即将来临的窒息中告别爱情的方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她必须让自己牢牢记住,欺骗和利用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即便讨厌,也要习惯。爱情是一种奢望,只要心坚硬如铁,谁都伤她不得。
坚持到最后一刻,胸口窒痛得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一般,她这才冲出水面,在四溅的水花中仰着头张大嘴巴用力的呼吸,竟感觉到畅快。生命中总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比如这空气。她扬起唇,淡而薄凉的笑。
过了一会儿,水开始发凉,未免节外生枝,她没再叫人来添热水。空气中的水雾渐渐散去,一眼清明。水凉得透彻的时候,她散在浴池边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这一回,她并未潜入水中,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来人走到她身后五步远停住,掏出一个浅色的布包用双手捧起,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道“属下拜见公主,这是梅姑娘为公主准备好的衣物及头饰。”
天色灰暗,晚风清凉。卫国将军府因贵客的到来,灯火通明。傅筹安排好了晚宴,便领着容乐长公主参观府中各处,看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宗政无忧好兴致地随着他们一道,太子自然也不落下。
一行人缓缓走在通往后园的廊道,傅筹指着左手边一片葱翠竹林,朗声介绍着“这片竹子是两年前让人种下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叫人砍了去。这竹林的后边便是清谧园,本将特意为公主所准备的寝居……我们过去看看。”
傅筹温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红衣女子笑着点头道“好。”
清谧园,果然是清幽静谧,又不失雅致。傅筹与红衣女子走在前头,挨个屋子都要进去瞧瞧。
宗政筱仁跟了一会儿,见将军府的景致较为清雅,论奢华与精美,自是无法与太子府相提并论,因此,他倍感无趣,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走在身边的人,只见宗政无忧踏着慵懒的步子,似是行走在自家园子般的随意自在,他偶尔会拿眼扫过四周,深如幽潭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宗政筱仁道“七皇弟今日怎这般好兴致?平常你可是连皇宫里的御花园都不看一眼呐。”
宗政无忧落下傅筹他二人一小段距离,对时不时由风送过来的阵阵脂粉气蹙眉,他漠然地瞟了一眼宗政筱仁,不欲理会,而他的眼神从来都没真正离开过走在前头的两人。这时,前面二人拐了一个弯,踏上几步台阶,只听傅筹道“这里是浴室,今天下午本将有一位朋友用过,因此有一些潮湿。公主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