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不严肃的人。无论别人是厌恶,伤心,愤怒,好像在他那里都可以一笑而过,在别人看来,他就是没心没肺,可是很不巧的是,他每一次情绪爆发的时候,韩亿劫都在身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命运作人?
离垢并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再采取轻生的措施。璎缘的尸体,六子的尸体,还有许许多多兄弟的尸体,全部都被人当做垃圾一样拖上了车。他只能在原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就算他奋力守护住了一个人,那其他人呢?难道其他人就不重要吗?
老二的尸体在哪,他也不知道。直到今天早上他知道老三要被枪决消息,当他真的感到绝望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再躺在病床上。
无论他能不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他都要去见老三最后一面。
虽然身体受了重伤,但他的脑子依然灵活,周围有重重看守,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于是他借口要小解,从厕所的窗户跳了下去。虽然动作没那么顺畅,连滚带爬的,但好歹是溜了出来。这两天他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也不知将来会留下多少疤痕。但他向外跑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闫浮的死告诉他,韩亿劫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天马山的兄弟如果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今天一定要来,即便知道自己无法忍受对他们的审判,即便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但他也要来试一试。
“你现在看起来很像被丢掉的垃圾。”尽管心里并不是这么想,可韩亿劫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中听。
他的伤口经过雨水的冲洗又要感染。这个白痴,他难道不知道伤口经不起这一次又一次的折腾吗?!为什么一定要为那些人这样伤害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气愤更多还是心疼更多,总之,越是看见他这样颓丧,他越是有一种想要发火的冲动。
离垢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仍然不肯开口。
“你擅自逃离司令部,可知又是罪上加罪!”韩亿劫恼火的揪住他的衣领,逼视着他的脑袋与自己齐平。
“……”他软软的歪向一边,就像没有骨头似的。
“如果你心里对我恼火就说出来,不要像个孬种一样,只会在这里自暴自弃。”
“……我并不怪你。”离垢终于肯出声,只是声音依旧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不怪我?那你是真的想死?”韩亿劫凝眉。
“……我不知道。”他的语气闷闷的,像是捏着嗓子在发声。
韩亿劫拉住他衣领的手狠狠的握了握,然后又慢慢松开。
“今天死的全部人,算上上次那个,我都会命人好好安葬。”
“……嗯。”离垢的脸歪向一边,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眼见得一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到下巴。
“没事的。”韩亿劫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意外的温柔。他也恨自己,明明心内将他当做最大的敌人,为什么不能狠下心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个懦夫。
“哥……我又变成一个人了。”离垢低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
韩亿劫滞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看见他的模样,他只能叹息一声,轻轻拍拍他的脑袋,“我还在。”
“呜呜……”听到他这样说,离垢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哭哭啼啼的,就像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韩亿劫也平心静气等着他哭完。像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出现。
“好了,回去吧,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就难办了。”过了半晌,他拍拍他的背。
离垢稍稍离开他的身子,用手胡乱的抹了抹脸,终于肯抬起头来正视着他。只是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尽管是个男人,却不由得人不升起怜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