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摊的老板娘——不,或许该叫她“守门人之一”,正在积雪凌乱的道路上策马飞驰。
半截机关套筒藏在她怀中,冷硬地硌着她的皮肉,还隐隐散发出臭味。
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始臭味还很稀薄,随着赶路时间长了,臭味变得越来越明显,直至难以忍受,简直就像怀揣了一坨屎。
——这该死的锦衣卫沈柒,究竟提交了个什么“证据”,为何会臭成这样!
她一边默默咒骂沈柒,一边捏着鼻子加紧赶路,希望能在熏死自己之前,把套筒转呈给弈者。
当然,以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见到弈者的。
经过二度转手,托盘上的套筒与守门人的密报,被送到了鹤先生面前。
鹤先生掀开托盘上的罩布,被臭味儿熏得倒退了两步,皱眉道“什么东西!”
端着托盘的女信徒说“锦衣卫沈柒自称,景隆帝因开颅术失败而驾崩是他的功劳。因为他半途潜入治疗室,动了手脚,这是他提交给弈者的证据。”
这么一说,的确是重要证据,再臭也得忍。
鹤先生强忍捂鼻的冲动,恢复了一身闲云野鹤的模样,对信徒道“拿好了,随我来。”
静室之内,圆月窗大开着,窗外细雨霏霏,寒风夹着水汽吹进来,湿冷透骨。
弈者临窗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左右互搏。
头戴的宽檐锥帽,垂下长长的烟灰色罗幔,从头顶直披到脚背,将其身形遮蔽得严严实实。
鹤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室门口,弈者头也不回,扬声道“有空?过来陪我手谈一局。”
“没空。”鹤先生毫不客气地道,“忙着躲通缉令呢,不比你悠闲自在。”
弈者轻哂“隐剑门、七杀营在明,我在暗,而你的真空教在明暗之间,这不是之前约好的?何以滋生出怨气,还朝着我来。”
鹤先生让女信徒将托盘放在地板上,挥手让她退出去,方才整了整衣衫,在棋桌对面盘腿而坐,将残局上的白子一粒一粒拾起,放入棋奁。
臭气渗透盖着托盘的罩布,开始在室内飘浮。
“你带屎来见我?”弈者问。
鹤先生淡然道“心中有屎,便见万物皆以为屎。”
弈者对答“心中无佛,倒把红莲开遍愚众。”
两人彼此嘲完,皆莞尔。
鹤先生说了守门人的汇报,弈者让心腹侍从把半截机关套筒带去开启,发现内中有个油纸包,拆掉油纸后见一团黏糊糊、如浆如齑的腐臭之物,约有鸡卵大小,外表依稀残留着薄膜,不知是何物?
弈者命大夫与仵作仔细辨查,最后得到的结论是疑似一团人脑,因挖出后已有月余,故而腐烂发臭。这还因为是严冬,若是天气再热些,更臭。
……难道沈柒想用这块烂掉的无主脑浆,证明自己在治疗室里挖了先帝的脑子?
这究竟是提交证据,还是故意恶心人?
弈者与鹤先生相顾无言。
良久后,鹤先生道“这个沈柒……是个疯子,可你还是要用他?”
弈者道“他不仅有股子疯劲,还狠辣狡猾、两面三刀,不好控制。但他有个软肋,不,应该说是致命的要害。只要拿捏着这个要害,他就算再疯,也不得不落入我们彀中。”
风荷别院内,陈实毓在瓶瓶罐罐中四处翻找不着,匆匆出了冰窖,问药童“我从宫中带回来的一个水精罐子,冻在冰窖中,架子的最底层,你们谁拿走了?”
几个药童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不是我!”“也不是我!”“我们知道冰窖里冻的都是师父的宝贝,谁也不敢乱拿。”
陈实毓遗憾地叹息“从头疾患者脑中完整取下的恶物,多难得的医例,本想好好研究一番……怎么就丢了呢?”
二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