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支赶着牲口推着车,背着包袱挑着娃,扶老携幼的逃难大军,再美的风景也登时无法赏心悦目了。
“你们这是往哪儿逃啊?”他忍不住大声问道“海贼来了,城外不更危险吗?”
没人回答,人们只是茫然的看他一眼,甚至很多人连看都不看他,只顾着低头赶路。
“大人,他们听不懂官话。”黄小虎忙低声道。
“嘞去边度啊?”赵二爷便祭出他路上学的粤语。
还是没人理会……
“潮州人不说广东话,他们讲的潮汕话跟福建话更像。”黄小虎又道。
“……”赵二爷无语的看一眼自己的粤语教师李良柱,一个玉峰书院出身的广东籍举子。
“抱歉,师祖,我错了。”李良柱是广州番禺人士不假,可他自幼随游宦的父亲在江西长大,所以只是会说粤语,却不知道不是所有广东人都说广东话的。
“吔屎啦你。”赵守正郁闷的指了指这不成器的徒孙,只好放弃了劝百姓返城的打算。
虽然黄小虎会说潮汕话,但通过翻译来表达根本没有说服力啊。
他便改变主意,正待让人头前开路,先过桥进城再说。
却听桥对面的广济门忽然一阵骚动,赵二爷举目眺望,也看不真切,只能听到传来的哭喊声、叫骂声越来越大。
过桥的人流倒是稀疏起来,护卫们赶紧趁机护着赵二爷穿过人群到了江西岸,这才看见原来是守军要关城门,百姓却要出城,双方便在广济门内外叫骂厮打起来。
为了驱散阻挡关闭城门的百姓,那些穿着土黄号服的官兵,双手握着枪杆,毫不留情的朝着人群乱刺,不少人被直接刺倒在地……
“住手!”赵守正见状目眦欲裂,不由气沉丹田,暴喝一声。
这句话都能听懂,所有人动作不由一滞,纷纷循声望去,便见个穿着五品官袍的中年帅哥,在一众精悍武士的护卫下,出现在城门外。
没想到赵二爷喊这一嗓子,紧张的气氛竟神奇的缓和了下来。因为那些官兵之所以急着关门,就是因为他们在城头发现,有大队骑士欲过广济桥,军官担心是曾一本的先头骑兵,这才赶紧下令把城门关上。
现在看到来的是朝廷官员,警报自然也就解除了。
当赵二爷听黄小虎问明原委后,却脸都白了。这执行力也忒弱鸡了吧?自己都到了城下了,他们还城门大开呢。要来的真是贼人,这下直接就破城了!
“真是够呛啊。”他长叹一声,在众护卫的簇拥下进了城。
护卫们便按预先制定的计划,护着几位举人老爷,去府衙、县衙传城中官员前来觐见。
赵二爷也不去衙门,便径直登上了广济门城楼。城楼上,一名千户带着几名手下迎上来。
看到赵守正身上的五品官袍,那千户倒不敢怠慢,忙客气询问上官来路。
待赵二爷出示了潮州府海防同知的委任状后,那千户赶紧单膝跪地行礼。
“卑职东陇水寨守御千户谭勇,拜见司马大人!”
赵二爷这个海防同知分管军事,四大沿海水寨都归他节制,故而被尊称为‘司马’,而这谭千户正是他的直属下级。
“谭千户官话说的不错嘛。”赵二爷很是欣喜,终于可以正常交流了。
其实文武官员都要经过部里铨选,怎么可能不会说官话呢。
“多谢司马夸奖。”谭勇咧嘴一笑道。
“不过你的东陇水寨不是应该扼守凤凰洲吗?”谁知赵守正话锋一转,问道“怎么曾一本还没来,你就先撤到城里来了?”
“这个……”谭勇不禁尴尬道“曾寇船坚炮利,水寨防御简陋,不足以为凭,末将便按照太尊制定的预案,若南澳岛失守,带弟兄们撤回城中,防守广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