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一沉道“大明国事已经到了蜩螗沸羹,不改不行的地步,我不管他是谁,出于什么原因,反对改革就不行!螳臂当车就要被无情碾碎!”
“改革这种事,是把内阁乃至六部的反对者都清除掉,换上一帮自己人,就可以顺利推行吗?”见他几近走火入魔,李春芳也沉下脸来,吓得侍奉的侍女都悄悄退下,以免看到不该看的场面。
“哪怕你把两京公卿都摆平,还有十三省一千四百多个州县的官员士绅呢,你怎么让这些人都同意?总不能把他们也换光杀光吧?”
“杀一批换一批,想办法拉拢一批,总能让他们听话的。”高拱闷声道“海刚峰在江南推行一条鞭法,不也蛮顺利嘛。”
“这话说给外人听听也就罢了,他那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都清楚。”李春芳呵呵一笑,要是没有赵昊和江南集团力挺,江南的乡绅早就造海瑞的反了。
“不管你搞什么花头,改革无非就是想损有余而补不足。放眼天下,有余的就是这些乡绅,你要改革就是动他们的利益。有道是,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要杀人家老母了,他们恨都恨死你了,怎么可能会支持你?”
临别之际,李春芳终于将憋了很久的话,毫无顾忌讲出来。
“话到这份上,我也就不怕说的露骨了。都说我朝与乡绅共天下,城里归朝廷管,农村归乡绅管。可我朝城市里才多少人?九成以上的人口都在农村,在乡绅与宗族手中维系着。损害这些人的利益,得不到这些人的拥护,管你是管仲卫鞅再世,也难免落个二王的下场!”
“……”一番话说得高拱难以反驳,他对大明的民情弊病了若指掌,焉能不知李春芳说的是实情。
在这个积弊百年的帝国改革,那是要抱着粉身碎骨的觉悟,而且成功的希望还很渺茫。
“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张居正轻声道“不做就一点希望没有,做了总会改变一些东西,至少我辈问心无愧。”
“要是变得更糟了呢?”李春芳反问他道“王文公变法时,也是为了大宋好的,可结果只给百姓带来了苛政,给朝廷带来了党争。宋朝非但没有变强,反而更弱了,这才有了靖康之耻!”
“要以史为鉴啊,二位!”说着他语气愈发激昂道“未来大明的前途就在你们手中,一定要为皇上,为国祚负责啊!”
李春芳这些话,为什么之前不说?因为那时他还在位,大家有利益冲突,对方肯定是不会听的。现在他已经退了,大家没了竞争关系,对方才有可能心平气和的,听进这些逆耳忠言去。
“元翁所谓的负责,就是什么都不做?”高拱心情沉重的哂笑一声道。
“燮理阴阳怎么能叫什么都不做呢?”李春芳见他有所触动,倍感欣慰的笑道“把大明比作一个大家庭,皇上就是家长,我们则是管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我们操心,哪里屋子漏雨了要赶紧修补,这个月的用度紧了要想办法腾挪,老爷夫人吵架了要想法子调和,少爷在外头惹了事儿,要掏银子卖平安……一切的目的都是把日子凑合过下去,能撑上几年,交给下一位管家,就功成身退,便可俯仰无愧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便听高拱揶揄笑道“老夫终于明白该怎么当首辅了,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
李春芳老脸一红,强自分辩道“那不可耻,和尚的职责不就是撞钟吗?最可怜的是,钟都破了,你欲撞而不得,到时候连和尚都当不成!”
“好,那老夫请问元翁,我们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钟就不会破了吗?”高拱把脸一沉,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何况那么大的钟杵,那么破的钟。”
“这……小心敲,多修补,总能多敲它几年。”李春芳憋了一会儿,方勉强答道“将来等钟实在破得实在没法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