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气的微飏很难相处。
从这一天起,蕉叶堂上上下下,以前那些可以被小小不言一带而过的毛病,全都被微飏挑了出来。不仅当事人会被罚,名义上的掌院田妈妈,以及实际上的管理者翠微,一起站在院子里被狠狠地戒饬了一顿。
这顿脾气甚至蔓延到了宫里。
连端方帝都吃了挂落。
——因为连着好些日子都只是上朝、处置朝政、听歌吃饭睡觉,而忽略了真正的锻炼,被揪着打拳。
千山和甄三九在旁边看得提心吊胆、满身是汗。
过了未时,微飏出宫,端方帝这才心有余悸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山倒是早就从虞小四那里听说了事情原委,但毕竟中间牵涉到皇孙们,也不敢尽情说实话,只好掐头去尾告诉端方帝:“跟梁先生置气呢。想让梁先生低头,威胁了半天,结果梁先生跟公主说:随你便。就气着了。”
“他是你哪门子的先生!?”端方帝恶狠狠翻个白眼,“他命都是阿芥救的,六年了还是个白衣,天天就是在桓王府混吃等死!谁给他的勇气跟阿芥叫板?!”
千山撇撇嘴:“公主自己惯的呗……”
“闭嘴!滚!”端方帝一茶碗把千山砸了出去。
当天晚上,端方帝也跟着暴躁,睡不着。
甄三九索性请他出去散步:“外头只有一钩月,荷风蛙鸣,倒是个玩赏的好夜。”
端方帝嗯了一声,扶着他的胳膊,从紫宸殿后门出去,慢慢地往太液池走。
蓬莱殿的方向一灯如豆。
“皇后最近怎么样?”端方帝就好像刚刚记起他还有一位正在软禁中的妻子一样。
甄三九先回头使个眼色,把其他人支远一些,才轻声答道:“蓬莱殿很安静,但是皇后娘娘本人很紧张。尤其是最近太子妃看庄王殿下看得很紧,庄王以前隔天就会去请安,如今十天才去一趟。”
“她教驰儿什么了,太子妃这么防着她?”端方帝挑眉。
甄三九尴尬地笑笑:“听说是一些帝王心术,之类的……”
端方帝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别说端方帝还没死,太子才多大?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儿子。庄王不过是嫡长,万一这个时候就引起父子相忌,那他就跟宝座永远绝缘了。
东宫的孩子都是邬皇后的亲孙子,很难理解为什么她现在就给庄王灌输这种东西——如果非要深究,只能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庄王?竟想置这孩子于死地?!
“其实,不过是爱之太深,大概就蒙了心智了。”这种情形下,甄三九很清楚,端方帝听不进去虚比浮词。
端方帝沉默了下去。
甄三九也不作声。
两个人慢慢走到了太液池边,虫鸣蛙声,夜风凉爽,十分惬意。
这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月上中天。
甄三九抬头看看弯月,担忧地看看端方帝发愣的侧脸,忍不住轻声劝道:“陛下,公主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脾气,也是好事……”
“你懂什么?”端方帝瞬间板起脸来。
甄三九默然许久,长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陛下,虽则您说那是义女,可公主比桓王殿下还小八岁呢……”
端方帝僵住。
话,只能说到这里了。
甄三九看了看老人,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人的后背,已经明显比六年前佝偻了许多。如今的日常,也再没了当年的杀伐决断、金戈铁马,甚至连一辈子为人称道的温柔宽厚,都带上了一丝黏粘的优柔寡断。
陛下,是真的老了。
年纪大了的人都无底线地宠爱孙辈。公主曾经说过,那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青春的保护和重塑。
而陛下对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