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少安返回大内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因为在离开平康坊后,他又要返回通济坊将所见闻的相关人事深入了解一番,并且拿到平康坊眼线所递告那些人的详细会面情景,当然也免不了归还苏三友心心念念的那套价值不菲的行头。
圣人所交代的事务有了眉目,加上刚刚发了一笔小横财,田少安心情很是舒爽,大笔一挥着令内卫归还一部分借占运通社的车马。
内卫作为天子近卫,其运营资金当然要比运通社更加充足。只是因为直堂营所都设在大内夹城、场地有限,日常不方便配备太多的车马,所以才频频出借,倒不是刻意要贪夺别司财物。
当他返回大内的时候,圣人也已经处理完了外朝公务返回禁中。田少安的好兴致仍然不减,登殿时脸上还挂着浓浓的喜色。
“观此神采,看来此行是颇有收获了?”
眼见田少安这幅表情,圣人也是笑语说道。
今日早朝后,他特意接见了几名在朝当司主官,奏对过程中也略作言语的试探,但都对坊间热议的舆情要么是茫然不知,要么是少有关注。
这炒热的舆情仍然止于民间坊曲,并没有蔓延到朝中来,这也是一个好现象,说明暗中造势者影响有限,事态仍在可控范围之中。
田少安听到圣人此言,忍不住便呵呵傻乐起来。但他也知正事要紧,连忙入前奏告道:“圣恩庇护加持,臣员用事顺利,坊间流言传扬一事,已有眉目查定。”
说话间,他便将已经整理总结过的资讯文书呈交上去,先供圣人御览,自己则垂首站在一旁,等待着言语补充。
李潼接过文卷来略作翻览,神态中的轻松渐渐敛去,眉头则隐隐皱了起来,过了片刻后,他才又开口问道:“王仁皎在临淄王邸有无供职?他替临淄王营张的人事究竟几深?”
“王某德惭福薄之类,旧日人面多数绝缘,如今能作交际者,多为南衙裁汰落魄人众。此一类偶或出入王邸,但也鲜有深情滋生……”
田少安闻言后便回答道,讲到人面的广阔,王仁皎也是颇为可观。毕竟追随圣人多年,与圣人一众故旧彼此间也都熟悉,这些人眼下多数都居内外高位。
只不过王仁皎的命运乖张也是出了名的,哪怕不为了规避忌讳,仅仅只是不想沾染这一身的晦气,那些故交们也都鲜少与王仁皎维持交际往来。
倒是原本的南衙禁军体系被裁撤之后,府兵军户们不再隶属诸卫,手下无兵可用,南衙许多将官都陡然失势。
这些人当中,有的本身才具不俗、或者机缘不差,能够顺应时势的变化,在开元新世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有的则过于依赖原本的宿卫体系,安身立命的人事不存之后,迟迟不能重新融入世道中,不免就过得落魄有加。
王仁皎虽然际遇可叹,但所依附的临淄王终究还是一位宗家亲贵,因这一层关系,那些落魄的南衙武官们也乐于同其交际,以缅怀旧日的风光岁月。
但若说有多深厚的交情,那也未必。临淄王本身并不掌管禁卫军权,不能在前程上给这些人实质性的帮助,又没阔绰到对他们衣食住行等生活需求大包大揽,无非是偶尔聚会的浅薄往来。
听完田少安的回答后,李潼便点了点头。
这时候临淄王作为一个明灯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此前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京中宿卫结构,虽然是立足于东都动乱、两衙系统已经被摧残得一塌糊涂的基础上。但新秩序的建立与运行究竟能不能够得到时流广泛的认可,仍然没有一个标准清晰可见。
可是临淄王并王仁皎的存在却能比较有效的折射出这一部分反应,如今京营的运作井然有序,并不像历史上中宗年间两衙被宗室们渗透的筛子一般周身空洞,前脚中宗刚走,后脚妻子儿女们统统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