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舍命保护的人士?从军时家业完好,归来后妻儿不见,我心里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马兴讲到这里,眼中也泛起泪花“贵人们食粱食肉,又怎么会弯腰俯看咱们这些悲惨的军奴?我是有感自身的悲苦,这才捐身故衣社,既是寄命,也是想凭着自己还有一点薄力,救助一下那些同袍亲故。或许我那不见踪迹的妻儿,也在某处我不能知的乡野,正受这些故义袍泽们救助过活……”
“那个故衣社,究竟是怎样……”
李光将马兴拉到一旁,凝声说道“儿辈知道多少人心的险恶、世道的苦难?闻听几句壮语,就被人蛊惑捐命,我是看透了世道的寒凉,你如果还念故情,就请从实道来!”
马兴眨眨眼,小作沉吟,而后说道“鬼面你知今是何年?”
李光久隐山野,闻言后只是摇头。
“如今已经是如意元年、哈,就在月前,还是周正天授三年,圣神皇帝女主享国,武代唐家……”
“这怎么可能?天后武氏、天皇陛下再怎么纵容宠爱,天下人怎么能应!”
李光闻言后瞪大两眼,如果不是马兴这个故人,只怕早就要破口大骂对方荒诞欺诈了。
“鬼面你信或不信,世道已经如此。唐家君王都还不能自安,咱们草野小民,能享多少安乐?”
马兴叹息一声,又继续说道“故衣社是发于神都洛阳的一个行社,取麻助人,虽然也只是一领麻衫、半瓮薄羹,但人穷至极,也能赖此活命。我也不是逢故吹嘘,自去年秋里捐身社中,经我一手活命之众,便已经有了数百员。我只是万年社下一个寻常走使罢了,如我此类,单单京兆便有数百之多,由此推想,故衣社布善救亡,单在秦川便少说已经有几万人受惠。”
说话间,他又指了指树下堆放的那些物货,说道“生民寒苦,官府、豪右、蜂盗几方欺压,为了护持这一份难得的生机良善,才要募取豪义敢战士。你说是财货买命也罢,为了招揽你家大郎,我今次送来杂粮五十石、綀布三十匹并其他杂类比钱两万余,只为了求访一员豪义。往常这些资货,是能捐救百人之多……”
李光闻言后只是默然,并不答话。
“寻常父母,尚且不愿儿辈操持杀业。更何况咱们这些杀场余魂,更加懂得生机可贵。鬼面你对世道意冷,不愿再怀仗义心肠,可有没有想过儿辈不历人事,就这么老死山野,他们甘不甘心?是好是歹,也想自己闯荡一番,不辜负一身悍勇的骨气!”
马兴情知短时间不能劝服李光,略作沉吟后便又提议道“空口总是虚言,鬼面你若信得过我,不妨随我出山游历观看,我们故衣社诸义徒究竟在做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让儿辈捐身此中。”
李光听到这里,小作沉吟,才缓缓点头,唤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李葛等人,吩咐他们将那些物资送往自家所居幽谷,严令他们不准外出,然后才与马兴等往山野外行去。
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时分,一行人才行至靠近秦岭外麓山野。视野渐渐开阔,也出现了大片河流冲刷出来的平野。
“这里便是咱们故衣社一处产业,曾是盩厔县里一户豪室别业,去年才被市买下来。”
山径渐趋平缓,马兴一边走着,一边指向山坳下一片庄田广阔、屋舍众多的农庄,笑语道“如今这里居众千数,都是左近府户失地家人,他们在这里耕桑作业,典力换食。虽然不称富足,但也总有一份生机可守。”
李光抬眼望去,看到田野间耕牛驮马往来劳作,农人短褐细耕,坡岭上桑植成片,山脚处沤麻的池子众多。一路所见,多有祥和,但他却更加沉默。
农人们也发现马兴一行人,各自举手招呼,马兴一边微笑回应,一边笑语道“咱们故衣社也不是独辟法外,要与官府抵抗。租庸仍纳,只是群聚养生,与其流亡郊野,肥田无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