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论激烈到这种程度,其实政斗的苗头已经显现出来。李昭德于政事堂大权独揽,本身行事风格又是强硬无比,自然招人嫉恨,群起攻之也只差火候而已。
现在李昭德被舆情针对,甚至行在道途都遭人辱骂,这已经影响到朝廷政令的颁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难能可贵的是皇嗣李旦对李昭德仍然信任无比,每与论事都席前相候,出则执手相送,更加派两班亲事出入拱从。李昭德所受的恩宠殊荣,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二。
对于皇嗣所给予的恩遇,李昭德本身也是感激不已,反映在实际行动上,那就是在皇嗣继承大位的问题上做出了极大的态度让步,不再坚持皇嗣以皇太子身份继位。
有了李昭德做出的让步后,皇嗣继位的流程得以大大流畅起来。早在四月初,便完成了一系列的重要大礼,皇嗣已经以君王礼数在紫微宫举行朝会、处理国事,所差的仅仅只是西行祭祖与制告天下。
武周代唐的时候,对于唐诸先王陵寝都进行了极大的调整,这些改动要完更正回来,必须要由皇嗣亲自返回关中长安祖陵所在。
可现在的朝情局势,并不允许皇嗣亲往关中。这并不是李昭德一人让不让步的问题,而是满朝群臣对此几乎都有不同看法。
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如今留守西京的雍王李济究竟态度如何。此前雍王虽然遣使表态,尊重朝廷所作出的一切决定,但也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皇嗣继承大统。
这一点言有未尽的留白,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就能给人以无穷的解读空间。特别雍王不久之后便西进陇上,亲自监督与吐蕃的交战,这更让朝中不敢轻易做出刺激雍王的举动。一旦影响到陇右与吐蕃对抗的战事,谁都好不了。
当然,事到如今,皇嗣继统事宜也仅仅只差皇陵祭告祖宗与正式制行天下这一程序。雍王无论作何表态,基本上已经无阻这一大势,除非他敢与天下为敌。
至于此前其人态度上的暧昧,也只被朝士们解读为主动放弃在这种大事上的表决权,甘心退出大唐最核心的决策层面。
如今时入六月,天下大势渐归安定。许多人提起雍王,其实都是一副不乏惋惜的感受。世道能够进行到当下这个局面,雍王诚是功不可没,但是由于其人尴尬的身份,使得雍王纵使功大,也很难在时局中找到自己理想的位置。
雍王率兵前往关内,看似分陕而治,权柄极大。但事实上,帝国只能有一个中心,君王所在便是社稷所在。
雍王退出神都,或是明哲保身,或是心有不甘,但都无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已经被排斥出了时局最核心的位置,以至于在最重要的君王继统问题上,其表态如何都不太受见重。
关内虽是大唐关内祖庭所在,但除了这一些政治上残留的象征之外,实际的力量已经大有衰退,甚至一群乱民都能占据长安城、为祸月余之久。
雍王所面对的已经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偏偏突厥、吐蕃这两大强敌都不约而同的弄武于边。侥幸突厥也是新君继位未久,没能力入寇,得以暂时解决。但吐蕃方面的威胁则就更大,以至于雍王在长安初定未久,就不得不匆匆亲身赴陇。
但即便雍王到了陇右,又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早在高宗仪凤年间,吐蕃以一场大非川之胜宣告其强势崛起,之后几十年间,大唐与之屡战屡败,以至于国中人士或不知边疆镇将是谁,但却都知青海有一个战无不胜的蕃将钦陵。
所以,尽管陇右的战况如何也与大唐社稷安稳与否休戚相关,但神都城中舆情对其关注度却不大。有的人根本不知道雍王已经赴陇、将与吐蕃交战,而知情者对此则多持不乐观的态度,也都不愿去深入讨论。
正是在这种氛围之下,陇右的报捷露布驰行入都。风尘仆仆的信卒背插锦旗,那鲜红的“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