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和大同历来便是军事重镇,乃大明抵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门户要冲,常年有重兵把守,玉林卫便是众多的驻军之一,其驻地便在大同府右玉县,而嘉靖元年,前吏部尚书王琼正是被贬到玉林卫中充军。
时值盛夏,暑热尤盛,尽管已经入夜了,依旧热得汗流浃背。此刻的玉林卫营地中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玉林卫指挥使张寅正在为王琼饯行。
原来就在今日白天,嘉靖帝的圣旨到了,要调王琼回京侯任,后者接到圣旨后欣喜若狂,仰天大笑三声,随即决定明日启程归京,是故指挥使张寅今晚摆下了酒席为他饯行。
玉林卫指挥张寅约莫四十许岁,臣蚕眉,丹凤眼,国字口面,颌下留有三缕长须,倒是生得仪表堂堂,若是再使一柄青龙偃月刀,活脱脱便是个关云长再世。
话说这个张寅表字子希,原是太原卫指挥使,去年底才调任玉林卫指挥使,此人到了玉林卫,仿佛能掐会算似的,待王琼这个充军罪臣特别好,平日不仅不用他干活,而且还好酒好肉招待着,结果王琼现在似乎真要东山再起了,知情者均暗赞张寅有眼光,投资了王琼这个“潜力股”,日后好处大大的有。
要知道王琼当初被贬时已官至吏部尚书,这次重新起用,职位最低都是六部尚书,这可是朝廷中枢的部院大佬啊,别的不说,只要他在皇上面前替张寅美言几句,后者就能受益匪浅了。
这时,只见张寅举起酒杯,笑吟吟地道“下官敬德华(王琼表字)兄一杯,在此预祝德华兄此番回京顺顺利利,前程似锦,大展鸿图,升官发财。”
“呵呵,承子希兄之吉言。”王琼满面春风地举杯与张寅对饮,不过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暗道,此子纵然长了一副好皮囊,但终究还是一介粗鄙的武夫而已,也难怪说话竟如此直白露骨。
王琼虽然为人权变圆滑,但终究是文人出身,打心眼里瞧不起粗鄙的武夫,要不是张寅在他落难时待他不错,他才懒得跟张寅称兄道弟呢,忒的辱没了身份。
张寅显然并不知自己已经被德华兄鄙视了,继续谈笑风生地道“据说巡按甘肃的陈九畴谎报军功,犯下欺君死罪,皇上龙颜大怒,已派出锦衣缇骑前往擒拿问罪,受其牵连,兵部尚书彭泽亦获罪抄家,德华兄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王琼闻言一脸快意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道“老天有眼,可惜杨廷和这老匹夫已经告老还乡了!”
话说王琼当初便是被杨廷和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撸下来的,还差点丢掉了性命,幸好他还立过不少功劳,这才被嘉靖帝赦免了死罪,不过最后还是被革职发配充军。所以王琼恨死了彭泽和毛澄等杨党,当然,最恨的还是杨廷和。
张寅阴笑道“杨廷和告老还乡了岂不是更好吗,德华兄这次回到朝廷中枢,便可以借此案大做文章了,正怕谓欲加之罪……嘿嘿,何患无词也!”
王琼暗皱了皱眉,他虽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听张寅说得这么露骨,依旧觉得有些刺耳,不过也罢,何必跟这粗鄙的武夫计较,忒的拉低自己的水平,淡道“张璁在皇上面前举荐了本人,本人这次回京估计也不会待在中枢,十有八九是顶替陈九畴巡按甘肃。”
张寅捋须微笑道“如此也不错,以德华兄之才,击败吐鲁蕃指日可待,待凯旋回京之日便是德华兄飞黄腾达之时了。”
王琼愉悦地哈哈大笑,张寅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了,拱手道“承子希兄之吉言!”
两人杯来酒往地喝了半个时辰,接近酒宴尾声,张寅拍了拍手,立即便有一名亲兵托着一盘金锭进来。摆放在王琼的面前。王琼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道“子希兄这是何意?”
张寅笑吟吟地道“德华兄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小弟无以为贺,这一百两黄金送给德华兄作为盘缠,也算是聊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