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稳固的关系。”闵庭柯低声道,“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只是舅甥的关系?曾绍权这会儿没有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极力辅佐侄子和外甥,但要是他将来自己有了儿子呢?他还能大公无私地拉拢外人,将儿子撇到一边去?”
常安道,“曾绍权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儿子吗?”
闵庭柯道,“这怎么好说?要是哪一天真跳出个儿子来,这微妙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被打破了。何况就算曾绍权这里不出事,谁又能保证管泊远和曾铭伟不出事儿?”
常安想了想。“以管泊远的脾气和秉性,倒不像是会起幺蛾子的主。反倒是曾铭伟,是在个不安生的,曾绍权要是不好好管教,将来必然要出事。”
闵庭柯道,“哎,这是曾绍权该去烦心的事儿,咱们操什么心?不管谁做上海的市长,闵家仍旧和从前一样,只要别来我的头上动土,那就一切安好。谁要是触碰了闵家的利益,不管姓管还是姓曾,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常安想到闵庭柯抵达广东第一件事便是面见曾铭伟,两人唇枪舌剑谁都不肯退后半步,最终还是曾铭伟认清现实,不敢妄动,将闵家的粮食还了回来。
不过以曾铭伟的脾气,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将来必有后招,闵家还得早做准备才是。
常安好奇地问道,“六爷,您和曾铭伟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会答应把到了嘴边的熟鸭子还回来呢?”
当时两人谈话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服侍,常安直到此刻也不清楚两人是如何谈判的。
闵庭柯道,“其实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曾铭伟,如果他强行要收这一批粮食做军粮也不是不行,但闵家随后便会退出广东,将十三行低价抛出。”
常安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十三行在广东当地几十年,一旦退出,不但对闵家损害极大,当地的商界想必也会大受震动。
这可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计策。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的。
闵庭柯继续道,“曾铭伟又不是猪脑子,他听我这么说,自然要估量一下究竟是粮食重要,还是广东商界的稳定重要。要知道……十三行一旦退出,闵家在上海必然要有动作,到时候管泊远这边也会脱离掌控,对于曾绍权来说最重要的两地接连出事,曾铭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件事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料定他没有别的办法,这才敢挺直了腰板和他对峙。”
常安道,“难怪您会信心十足,丝毫都不担心呢。”
闵庭柯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不做广东的生意就是了。损失自然是有的,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闵家要缓上几年,无形中给了旁人家喘息追赶的时间。好在曾铭伟还算聪明,立刻便答应归还粮食。不过这件事终究是驳了他的面子,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将来必定要找补回来。我已经想好了,回头就拿出这批粮食的三成,大大方方地送给他好了,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常安道,“这……有用吗?”
闵庭柯道,“曾铭伟的胃口大着呢,在他这里当然没用,但我又不是做给他看的,我是做给广东商界其他人看的。曾铭伟既然能强占闵家的粮食,之后也能强占其他人家的,我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曾铭伟要是还咬着闵家不放,其他人家也得掂量掂量,将来轮到自己时,是不是也有闵家这个实力。一旦商界震动,就算曾铭伟手握重兵也一样没用,难道他还能屠杀老百姓不成?”
常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六爷这招高明!”
闵庭柯道,“曾铭伟是个莽夫,既然得罪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哄着他,适当地给些好处,总是别把脸撕破了就好。但他若是给脸不要脸,以为闵家软弱便可以予取予求,我也不介意亲自下场和他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