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漫天白雪。
雪从中午就开始下,一直到了夜里依旧没有停歇。
孟繁生和徐顷誉并肩走在北平城偏僻寂静的胡同里。
北风裹挟着冰凉透骨的寒意,两人不约而同地抱紧了身子,将脖子上的绒线围脖缠紧,原本轻松惬意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如今战事吃紧,民不聊生,这一年的春节也远不似往年热闹,过得十分惨淡。整个北平看不出一丝节日应有的喜气,到处都灰蒙蒙的,透着几分萧索颓败之意。
徐顷誉有些愤慨地说道,“时局如此混乱,我辈即便奋起读书,又能有什么用?”
孟繁生紧张地四下望了望,唯恐给人听了他的大逆之言,“慎言吧,你忘了年前李先生是为何被宪兵队带走的了?不过酒后随意发表了意见,就被人告发,前几日我听说他还被关在牢里,吃了不少苦,这会儿子你又埋怨什么?”
徐顷誉叹了口气,“话都不能说了,还谈什么自由,说什么抱负?广增,我是真的心灰意冷,恨不得回到乡下种田,总比在这里忍气吞声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好。”
广增是孟繁生求学时老师亲自为他取的表字。他听了徐顷誉的话,忍不住笑道,“你忘了师长的话了?黑夜终有尽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此时放弃,你从前的理想抱负,岂不全都作废了?再坚持坚持吧!”
徐顷誉摇头叹息,“也不知这曙光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他们此刻身处北平城内最破败的地方,胡同两边的四合院都没有张灯,深夜里黑沉沉的,显得格外阴森。远处富人区传来了清脆的鞭炮声,给这沉闷的春节增添了几分喜气。
“你瞧瞧,穷人连饭都吃不起,富人却还有闲情逸致放炮赏花!”徐顷誉嘿地一声,满脸都是讥讽。
孟繁生知道他的性格,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愤世嫉俗。他笑了笑,扯着他的胳膊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胡同的最深处。
四合院的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徐顷誉透过稀松的门缝向内张望,没看到人影,“是不是睡了?”
“应该不会,时间还早呢。”孟繁生摇了摇头,“前几日我来时见她的身子不好,心里总是惦记,今天正好得空来瞧瞧她!”
徐顷誉不怀好意地笑望着他,“我怎么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胡说什么?”夜色中孟繁生的脸色一红,“我和她哥哥是同学,当年在南京求学时承蒙他的帮助,受惠良多。如今故人已逝,他妹妹又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若是不来看看,我真是枉自为人了。”
徐顷誉笑道,“我只说了一句,你就啰啰嗦嗦说了这老些,可见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孟繁生白了他一眼,开始叫门。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谨慎的女子声音,“是谁?”
孟繁生却认得她的声音,笑着说道,“是吴妈吗?我是孟繁生,特意过来探望蓉萱。”
“哟,是孟先生。”吴妈惊喜地叫了一声,急匆匆地跑过来开门,“孟先生,这么大的雪,又是春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您怎么有空来了?”乍一看到孟繁生身后的徐顷誉,吴妈忙行礼问候道,“徐先生,您过年好呀。”
徐顷誉回了礼,口气十分客气,“您也好。我和广增都不是北平人士,别人是‘相隔千里终团圆,共坐檀桌前。举筷入口皆思念,同衬此时意’,我们却是‘夜深方独卧,谁为拂尘床’。学校组织的聚会又毫无新意,我们就偷偷溜出来了。”
吴妈是个下人,没读过半天书,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话,一时有些发懵。
孟繁生在一旁笑得无语,向吴妈询问道,“蓉萱的身子怎么样?睡下了吗?”
“还没有,这会儿正看书呢。”吴妈一边请两人进了院子,一边拜托道,“回头孟先生帮我劝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