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法’二字,先礼后法,这是一个原则。”
赵煦的话还在继续,道“朕亲政以来,命礼部对各种法典进行修正,礼法不能太过空泛,要切合实际,目前来说,跳出窠臼还是有些困难,要持续推进,因时制宜。朕不反对对圣人经典的推崇,但圣人活在千年以前,他们看不到我们现在,是以,圣人之学,可学,不可治国。治国的根本,还是在于‘务实’。动辄拿出圣人云,祖制来说事,这是一种无能,推卸责任,不堪造就的表现,政事堂要严肃批评,朝廷要树立务实之风,须知清谈误国,实事兴国。”
章惇不自觉的躬身。
眼前官家的话,由思想切入到了现实。
赵煦吃的有些慢,道“法度之下,就是施政的制度。朕知道,卿家与朝廷绝大部分人,是希望维持以往的祖制,但朕认为,权力太过分割,丛丛掣肘,是造成人浮于事的根本原因。权力与责任是对等的,没有权力,就是没有责任。因此,权力与责任,需要平衡。三省六部制目前看来,依旧是最合适的,要进一步深化,找到适合我大宋国情的体制,朝廷是,地方是,军队也是。没有千秋万代的王朝,也没有永远适配的制度,需要我们不断探寻。”
章惇嘴里搅动的更加的慢,神情严肃了几分。
官家在说一些实际问题了,其中就有官家与他们的‘矛盾’。
有些问题,是只能心照不宣的压着,彼此不提的。
赵煦看了他一眼,道“朕未必对,朝廷不一定错,凡事慢慢走,慢慢看,只要不出大问题,都能修正。卿家无需担心什么,朕变法态度坚定,不会改变。朕与诸位卿家的分歧,是可以弥合的。我们需要控制矛盾,包容分歧,相向而行。”
这是赵煦,掏心窝子话了。
章惇放下碗,躬着身,沉色道“请官家放心,臣等忠心为国,绝无二志。臣等亦能体会官家的良苦用心,不敢僭越出格!”
赵煦点点头,有章惇这句话,他就放心大半。
他一直有种担心,担心章惇在某个时刻会固执己见,与他发生真正的冲突。那个时候,他就要面临最大的困境与抉择了。
赵煦喝了口汤,道“现在朝廷各项法度基本上拟定了,明年会陆续颁布,我们要重视顶层的设计,也要沉入底部。底部决定了顶层,所以,底部一定要做好。对于地方,朝廷要加强管控,这种管控是垂直管理,不是依靠江南西路位在南方腹地,是一个极其合适,又压力巨大的地方。但只要这里做好了,其他的都能迎风而解。”
章惇躬着身,做认真聆听状。
其实,江南西路的事,也是他们与眼前官家的一个矛盾点。
章惇与蔡卞等人,不希望在江南西路进行那么彻底式的变革,动静太大,影响太大。他们更想与神宗朝那般,在全国推行他们的‘新法’,以一种相对于赵煦想法的温和方式来推动。
但在赵煦的压力下,以及江南西路表现出的强烈抗法意图,章惇等人渐渐坚定决心,要以相当暴力的手段,来解决江南西路,为全国变法推行,树立标杆。
赵煦心里斟酌着,继续说道“减税的目的,不止是减轻百姓负担,而是要解放被辖制的百姓与商人,激活百姓的种地热情与商人的贸易环境。这种说法,似乎有些矛盾,却也是实际问题。朕的想法是,明年恩科,对于寒门的录取要大力倾斜,对于科举入仕资格要大幅度放开,工匠,商人,贩夫走卒,以及所谓异族,只要没有被剥夺入仕资格,都应该享有科举入仕的资格……”
上位者是没有空话的,尤其是长篇大论,必然藏着某些重要的点。
章惇到底是历经宦海的当朝大相公,很快明白了其中许多内容,再次微微躬身。
他们需要支持者!
但支持者在现有的士林阶层已经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