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连长安都未能逃过眼下的这劫,那天下其他地方……
想到此处,冯易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会不会普天之下,只剩下了一个洛阳?
……
岱宗山内,六郎屏住了呼吸,于山顶一处松林中聆听风声。
他是如此谨慎,周围的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勾起他的警觉。
在确信周遭无人之后,他终于从松树的针叶中跳出,跃向下一处松枝,然而才一露头,他又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从斜后方投来。
六郎手中匕首疾转,半身翻腾,顺势接下来自斜后方的进攻——
那是杜嘲风的金拂尘。
六郎咬牙,着实恼火——这老东西已经跟了他整整一晚,现在已经是午后,他竟然还潜伏在附近,看来是盯上自己了。
既已暴露,他便不再隐蔽行踪,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一片山头,杜嘲风几乎立刻就跟了上来。
昨夜他为寻贺夔再次入山,先是去到上次他们相遇的那间竹屋,然而那里已经人去楼空,虽然没有证据,但杜嘲风心中隐隐有一层直觉,他总觉得贺夔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在那场血雨中殒命……
更何况如今看来,他和瑕盈关系恐怕不浅。
于是杜嘲风彻夜搜山,未曾想没有发现贺夔,先发现了在六符山上发疯的六郎。
“你以为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再一次捕捉到六郎行迹的杜嘲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表现得更加凶残,六郎不敢小觑,尽量避免与杜嘲风正面遭遇,以防被他那一套连招逼入绝境。
然而现在看来,即便是逃出升天可能也是妄想。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杜嘲风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被追上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趁着某处断崖,六郎突然迂回转身,站在高处,一副要与杜嘲风对峙的样子。
“你到底想怎样?”
“要么跟我回去,要么就在这儿死,”杜嘲风脸色阴沉,“你选一个。”
“……杜天师,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即便我是殉灵人又怎样……现如今我要做的事,与你们不是殊途同归吗?六符山下妖孽未灭,你现在就对我痛下杀手,若是因此耽误了瑕先生的计划,那所有人——就都只剩一条死路了!”
杜嘲风眼中杀气未变,如今从冯六郎口中说出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朝着眼前的敌人伸出两只手指头。
“受囚,还是受死?”杜嘲风手中金拂尘微微亮起,“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选后一个。”
六郎咬紧牙齿,沉默不言。他抓紧了手中的匕首——有些仗,在开打之前参战者就知晓胜负……
在这种时刻,人唯一的自由,确实也就只剩下给自己选一种死法……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这种压迫下变得紧张,呼吸也随即变得急促。六郎作出了应战的姿势,无声地向杜嘲风给出了答案。
下一刻,他看见杜嘲风从低处的石岩一跃而起,杜嘲风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只能看见残影,连金拂尘的位置都追不上,更不要谈抵御。
死的恐惧瞬间降临,但六郎明白以杜嘲风的手速自己应该不会被折磨很久,只是这一瞬他脑海中出现了太多画面,以至于一呼一吸之间,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他想起幼年时第一次见到冯老夫人,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冯家的一个什么人对着他笑着叹了声“这瘦瘦小小的倒合适,看着一点不像快四岁的娃儿”。
他记得父母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彻夜争执,记得自己穿上新衣被送去尾闾山,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李氏和冯远道,第一次看见将将学会走路的冯易殊和冯婉。
他周围的世界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