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署的陈恒进殿面圣后不久,杜嘲风退了出来。
他根本没有耐心去一旁偏殿等候,沿着落雪的山道一路往下,直到看见魏行贞与冯嫣两人沿山石疾速攀跃的身影。
在两人身后,还有几个桃花卫一路尾行。
杜嘲风只得放弃在他们抵达女帝行宫之前与二人会面,他也悄然跟在魏行贞的身后,直到两人过了中天门——那是通向行宫的山门,过中天门之后,行人一路步行。
魏行贞脚下飞快,很快将身后几个桃花卫远远甩在了身后。
忽地一声哨响,好像飞鸟的鸣叫,魏行贞和冯嫣同时看向声音的来处。
“……是,杜天师吗?”冯嫣颦眉问道。
“好像是。”
他带着冯嫣突然加速,在一处转角的山路上,两人突然跳入林间,不一会儿,后面的桃花卫跟了上来。
桃花卫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跟随的人已经不见,只是一门心思地加快步伐向前。
魏行贞这才抱着冯嫣再次跳向先前哨声响起的地方——果然是杜嘲风等在那里。
两人才一落地,杜嘲风就快步上前,“你暴露了。”
他伸手将残破的文书递给魏行贞,魏行贞颦眉接过,只草草扫了几眼,就立刻明白方才在山脚看见的景象意味着什么。
杜嘲风同样眉头紧锁,“林安民这些年不声不响,竟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
魏行贞已经放下了文书,他看了看身旁的冯嫣,“既然瞒不住了,就不瞒了如何?”
“不可!”杜嘲风立刻道,“必须咬死不认!”
魏行贞望着冯嫣,她从方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阿嫣觉得呢?”
冯嫣还在读殷时韫的檄文,这时回过神来,“……什么?”
杜嘲风只觉得眼前的两人根本还没搞清楚状况,“听着,我今晚看陛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是一直隐而未发,不论她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当时当下,陛下一定是想保你的。
“如果你直接承认,陛下不仅不能保你,而且必须追责到底,如此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如此一来,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冯家,我天箕宫上下近百年的行迹也势必要被彻查。
“到时,在外的声名受损事小,更要紧的是,不论是冯家还是天箕宫,平日里虽是一派风平浪静,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来踩上一脚——在这个紧要关头落一个这样的把柄出去,除了徒生事端,再没有别的好处!”
魏行贞想了想,“可是——”
“你别可是了,大周首辅之位被妖邪所占——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大事!”杜嘲风急道,“也就这几十年朝廷四海升平,仓廪丰实,若是荒年遇上这样的消息,怕是这个冬天还没过完就有地方要造反。”
“……天师说的是,”冯嫣点了点头,“以此事波及之广,牵涉之深,真查起来,人人风声鹤唳,朝廷只怕很快就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是的,眼下灵河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别说陛下现在想保行贞,就算她早就对行贞下了杀心,此刻也不能不保。
冯嫣又垂眸想了想。
殷时韫挑了个最坏的时机做这件事。
用的也是最决绝,最糟糕的方法……
“总之,今晚陛下应该就会让你们当场对峙,”杜嘲风看着魏行贞,“你做好准备。”
冯嫣一怔,“若是要对峙,天师应该也躲不掉?”
“我已经主动请缨了。”杜嘲风答道。
“可若是对峙,必然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冯嫣颦眉,“万一皇上——”
“皇上万金之体,不会愿意像瑕盈那样在留咒印在身上……那就总是有转圜余地。”杜嘲风轻声道,“再者我出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召内廷的禁厌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