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四十分钟后三号会议室有一场全体会议,请您按时前往。”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前来通知完毕的小兵,向自己面前的那位军官行了一礼后,伸手关上房门便离开了。
这时的办公室里,再次剩下了中年士官独自一人。
离开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他静默的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右手方向放置的那只黑白色相框。
相框中,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人正端坐在木屋的门槛边上,笑不露齿的看向镜头浅笑。
这是他的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一张黑白照片。
当年他的父亲随军作战,打着自由解放的旗号,入侵了他生母所在的那个国家。
战争期间,总会有大量的平民率先遭殃,女人和青壮更是首当其冲。
一场持续数年的战争打下来,那片土地上从此多出了许多无父无母的孩童,也多出了无数失去了子女、从此孤苦无依的老人。
这其中还有很多被敌军糟蹋过的平民女性。
她们在遭受外人的欺辱后,从此无颜面对昔日的亲人和父老乡亲,而后者也拒绝接纳她们回乡。
在当地人的传统文化中,一个不洁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视作不祥,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再娶一个被别人玷污过的女人。
可他的母亲却不是这样。
她本该像其他人一样憎恶眼前的这群侵略者,但本就是歌伎的她,偏偏爱上了自己的那位军官父亲,并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
那时候,天生丽质、自诩为军官夫人的她,也曾是许多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当时大家都以为,侵略者赢了,她就能凭借自己的男人一跃成为人上人。
即便是侵略方战败了,那个与她同居的男人、也会带着她离开去到国外生活的。
然而那时包括他母亲在内的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在自己的国家早就娶妻生子了。
一位温柔貌美的本地歌伎,不过是那个男人在这里打仗无聊时的生活调剂品罢了。
后来,战争还是结束了。
不出意外,他的父亲抛下了那个为自己生下三个孩子的女人,独自返回了自己的国家。
战争一结束,那些在战时“通敌”的坏人们,都被本国人揪出来批斗惩处乃至是斩首。
很多在战时被迫为敌军士兵服务的女人们,她们在愤怒的人群驱赶下,被自己的同胞们剥去衣服、绞去头发,教人强行拖在地上当街游行失众。
那时无数沿街观看着这一幕的人,都对着那些下贱可耻的女人吐口水、骂脏话。
她们中的很多人,也在那场侵略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孩子,还有很多亲人。
而她们和那群被拖在地上游行的女人相比,区别只在前者没有被敌军糟蹋过罢了。
她们本该去指责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去谴责那些好战者和杀戮之人,然而她们真正能够泄愤的对象,却还是她们自己那些、与她们一同遭受了苦难的同胞们。
人类欺软怕硬的本性,是如此深深的镌刻在了他们的骨髓里,以至于许多同样性质的悲剧,总会一次又一次以不同的形式上演着。
那时候,年幼的他,并没有亲眼目睹到自己的母亲被人拖上街绞发游行的那一幕。
因为早在战争临近结束的时候,他的母亲便将他和自己的弟弟妹妹藏在了一栋老房子的地下室里。
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和弟弟妹妹在那处昏暗的地下室到底待了多久了。
现在,他只能依稀记起,那一天母亲来接他的时候,她的样子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