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看着对方催促自己的眼色,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他虽然跨步从洪遵身后走了出来,但是看着对面目露异色打量自己的年轻人,他倒也知道想要说服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办到的。对于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与其试图用言语说服对方,倒不如让现实去教育他,只要被现实教育几回,对方很快就会抛弃现在所秉持的正人君子和奸邪小人大战的社会观。
因此当沈敏站定之后,并没有对着面前的年轻人开口,而是转向了上首就坐的陈康伯叉手行礼道:“请陈公恕学生无礼,学生想要说的是,陈公错了…”
“大胆。”“不得无礼。”“三郎…”陈安节、洪迈、洪遵不由纷纷出声阻止,生怕沈敏的话语激怒了陈康伯。
洪适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陈康伯,一边则视对方的表情准备打断这场谈话。虽然沈敏的出言颇为无礼,但是对于洪适来说,让这场谈话无疾而终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这样一来,对方想必也难以再逼着洪氏在政治上表态了。
不过陈康伯只是扫视了一眼堂上的情景,便举手让众人安静了下来,然后饶有趣味打量着沈敏,对着众人说道:“刚刚洪世侄不是说了么,有什么话便当面说出来,老夫难道还是个小鸡肚肠的人吗?这话说的不错,既然这位后生小子说老夫错了,总要先听他说说老夫错在何处。
你们这么拦着,倒好似老夫还真的错了,方要堵住晚辈的嘴,不让人说话呢。这位三郎是吧?你且说说看,老夫今日究竟错在何处吧。”
陈康伯目光凌厉,实是沈敏平生见到的第一人,不过已经胸有成竹的他倒是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唬住,就这么坦然的和陈康伯的目光对视着,不卑不亢的说道:“学生以为,陈公今日之错在于乱了先后秩序,是以让人难以下定决心追随于阁下。”
再次被沈敏当面指责,陈康伯虽然神色不变,跟着他而来的门生随从都有些脸色不虞了。不过陈康伯只是沉默了片刻,便语气不变的继续向沈敏问道:“老夫常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想不到今日倒是见识了。也罢,你且说说看,老夫今日究竟乱了什么秩序吧,也让老夫有则改之么。”
虽然听出了对方语句中的不快之意,但沈敏还是不慌不忙的说道:“譬如众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野迷失了方向,领头之人难道不是应该先点燃手中的蜡烛,让周边的众人看到光亮而自动聚集到自己的身边,然后再要求大家跟着自己往前走吗?
现在的大宋朝廷,在秦相独断一十五年之后,和在黑夜中迷失了方向的众人何其相似。陈公不先点燃手中的蜡烛,让众人看到光明,反而先疾呼众人向你靠拢,处于黑暗中的众人又怎么能够没有迟疑呢?
所以,学生以为,陈公今日试图说服洪氏追随于你,的确是错了,错在陈公你的说服方式啊。只要陈公让天下人知道,这大宋的光明就握在你的手中,不要说洪氏不会出现犹豫,就连天下人也会自发的聚集在陈公的身边.有了天下人的发声襄助,陈公还担心做什么而不可得呢?”
原本还想着随时出声拦截结束谈话的洪适,听了沈敏的言论后算是松了口气,他知道眼下的局势又转回到了自家手中。沈敏的急智,让陈康伯失去了道义上的制高点,也让洪氏暂时脱离了眼下朝中的政争漩涡。
陈康伯显然也没想到,洪家一名子侄会有这样的口才,一下便将自己先前占有的优势给抵消了。他如果再继续坚持自己先前的主张,就似乎不再是为了大义而要求洪氏支持于自己,倒是有了几分争权夺利的私心了。
在今日来吊唁的场合,这种举止显然是不恰当的。陈康伯认真的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沈敏,这才转头向着边上的洪适说道:“想不到洪家除了你们三兄弟外,又多了一位栋梁之才,不知这位三郎究竟属于洪家